三、鬼上当-但斐纳

高老头[电子书]

“先生们,”伏脱冷道,“主席女士叫咱们规矩点。你们打哈哈,库蒂尔太太和维多琳小姐虽不会生气,但要尊重老实人高老头。至于波尔多葡萄酒,我向你们提议喝一小瓶拉玛;拉菲特这个名字使它名气倍增,我这么说可没有政治影射拉菲特是波尔多葡萄酒著名产区,也是当时著名金融家、政治家(1767—1844)的名字。故以谐音作戏谑。呀。来呀,呆子!”他说,一边望着克里斯托夫,伙计站着没动。“这儿,克里斯托夫!怎么啦,没听见你的名字?呆子,拿酒来!”

“给,先生,”克里斯托夫说着,把那瓶酒递给他。

伏脱冷先把欧也纳和高老头的杯子斟满,再给自己慢慢倒了几滴。旁边两位酒客在喝的时候,他自己也品了品,忽然做了个怪相。

“见鬼!见鬼!有瓶塞味儿。这就送你吧,克里斯托夫,给我们另外去拿;在右边,知道吗?我们一共十六个人,拿八瓶下来。”

“既然您破费,”画家说,“我出钱买百把个栗子。”

“喔!喔!”

“哟哟!”

“嘿!”

每个人都发出欢呼,仿佛烟火从花筒里一齐迸发。

“喂,伏盖妈妈,来两瓶香槟,”伏脱冷冲她叫道。

“亏您想得出!干吗不把屋子都要了?两瓶香槟!十二法郎呀!我哪儿去挣十二法郎!要是欧也纳先生肯付这笔账,我用果子露请客。”

“她的果子露呀,像е一样催泻呢,”医科大学生小声说。

“别说了,比安训,”拉斯蒂涅嚷道,“我听见е心里┚汀…行,去拿香槟,我付账就是了,”大学生又说。

“西尔维,”伏盖太太说,“拿饼干和小点心来。”

“您的小点心太大了,”伏脱冷道,“都长胡子了。还是拿饼干来吧。”

一时间,波尔多葡萄酒转过来转过去,饭桌上大家都来了劲,越来越开心。粗野的狂笑中,不时冒出模仿各种动物的叫声。博物馆职员竟学起巴黎街头的叫卖声,活像猫儿叫春;立刻有八个人异口同声拉开嗓门怪叫起来 :

“磨刀喂!”

“卖鸟食喔!”

“卷饼呀,女士们,卷饼呀!”

“补砂锅瓦罐咧!”

“鱼鲜到岸啦!”

“捶老婆,捶衣服喽!”

“旧衣服、旧饰带、旧帽子哟!”

“卖樱桃,好甜的樱桃!”

最妙的是比安训的鼻音,他叫的是:“卖伞的来啦!”

霎时间闹哄哄的,把人脑袋都吵破了;你一句我一句,全是东扯西拉,像一出真正的闹剧;伏脱冷一边当指挥,一边冷眼觑着欧也纳和高老头;这两人好像已经醉了,背靠着椅子,神情凝重,直勾勾地看着这不同寻常的混乱场面,酒喝得不多,都想着晚上要办的事,可是都觉得身子站不起来。伏脱冷不时瞟他们一眼,不放过他们的神色变化,等到他们眼睛忽闪忽闪快要闭上了,他侧身贴着拉斯蒂涅的耳朵,对他说道:

“小家伙,您还不够滑头,斗不过伏脱冷老头的;他太喜欢您了,不能让您胡来。我一旦决心要干什么,只有上帝拦得住我。哼!咱们想去给泰伊番老头通风报信,想犯小学生的错不是!炉子热了,面也揉了,面包上了铲子;明儿咱们就可以抛着面包小团,一口一口张嘴接住咬了,您却不让面包进┞?……不成不成,生面一定得烤成面包!要有什么小小的过意不去,等您吃的东西消化了,也就没什么了。咱们乖乖睡觉的时候,上校弗兰切西尼伯爵剑头一挥,替您把米歇尔·泰伊番的遗产安排好啦。维多琳继承了她的哥哥,一年就有小小的一万五千法郎收入。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母亲的遗产有三十多万┠亍…”

欧也纳听见这些话不能回应,只觉得舌头粘住上颚了,瞌睡一阵阵袭来不依不饶。他只能隔着一层明晃晃的雾,看见桌子和众食客的脸。不久,声音静了下来,客人一个一个离去;后来只剩下伏盖太太、库蒂尔太太、维多琳小姐、伏脱冷和高老头,拉斯蒂涅这时仿佛在梦里,依稀看见伏盖太太忙着拿过酒瓶倒着余酒,把别的瓶子装满。

“嗳!他们真是乐疯了,多么年轻啊!”寡妇咕哝道。

这是欧也纳听得懂的最后一句话。

“只有伏脱冷先生才弄得出这样的闹剧,”西尔维道。“哟!瞧克里斯托夫,打鼾打得像陀螺一样。”

“再见,大妈,”伏脱冷说,“我要到大街上看马蒂先生演《荒山》去了,那是根据《孤独者》法国作家阿兰古(Arlincourt,1789—1856)所著小说(1821),女主角名叫埃洛迪。改编的大戏。要是您愿意,我带您和这两位女士一块儿去。”

“我心领了,谢谢您,”库蒂尔太太说。

高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