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风怒号,客子中怀乱。抚枕一太息,悠悠归里闬。入门拜慈母,母方抚孙玩。齐儿见叔来,牙牙似相唤。拜母复入室,诸嫂同炊爨。问答乃未已,举头日已旰。方期长聚首,岂复疑梦幻?年来历世故,遭际多忧患。耿耿苦思家,听人讥斥。(玩字原作弄,是误用方音,前年改玩字。)
军人梦(译Thomas Campbell’s A Soldier’s Dream)(戊申)
笳声销歇暮云沉,耿耿天河灿列星。战士创痍横满地,倦者酣眠创者逝。枕戈藉草亦蘧然,时见刍人影摇曳。长夜沉沉夜未央,陶然入梦已三次。梦中忽自顾,身已离行伍,秋风拂襟袖,独行殊踽踽,惟见日东出,迎我归乡土。纵横阡陌间,尽是钓游迹,时闻老农刈稻歌,又听牛羊嗥山脊。归来戚友咸燕集,誓言不复相离别。娇儿数数亲吾额,少妇情深自呜咽。举室争言君已倦,幸得归休免征战。惊回好梦日熹微,梦魂渺渺成虚愿。(刍人原作刍灵,今年改。)
酒 醒(己酉)
酒能销万虑,巳分醉如泥。烛泪流干后,更声断续时。醒来还苦忆,起坐一沉思。窗外东风峭,星光淡欲垂。
女优陆菊芬演《纺棉花》(己酉)
永夜亲机杼,悠悠念远人。朱弦纤指弄,一曲翠眉颦。满座天涯客,无端旅思新。未应儿女语,争奈不胜春!
秋柳 有序(己酉)
秋日适野,见万木皆有衰意。而柳以弱质,际兹高秋,独能迎风而舞,意态自如。岂老氏所谓能以弱者存耶?感而赋之。
但见萧飕万木摧,尚作垂柳拂人来。西风莫笑长条弱,也向西风舞一回。(西风莫笑,原作“凭君漫说”,民国五年改。长条原作“柔条”,十八年改。)
五、我怎样到外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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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申(一九○八)九月间,中国公学闹出了一次大风潮,结果是大多数学生退学出来,另组织一个中国新公学。这一次的风潮为的是一个宪法的问题。
中国公学在最初的时代,纯然是一个共和国家,评议部为最高立法机关,执行部的干事即由公选产生出来。不幸这种共和制度实行了九个月(丙午二月至十一月),就修改了。修改的原因,约有几种:一是因为发起的留日学生逐渐减少,而新招来的学生逐渐加多,已不是当初发起时学生与办事人完全不分界限的情形了。二是因为社会和政府对于这种共和制度都很疑忌。三是因为公学既无校舍,又无基金,有请求官款补助的必要,所以不能不避免外界对于公学内部的疑忌。
为了这种种原因,公学的办事人就在丙午(一九○六)年的冬天,请了郑孝胥、张謇、熊希龄等几十人作中国公学的董事,修改章程,于是学生主体的制度就变成了董事会主体的制度。董事会根据新章程,公举郑孝胥为监督。一年后,郑孝胥辞职,董事会又举夏敬观为监督。这两位都是有名的诗人,他们都不常到学校,所以我们也不大觉得监督制的可畏。
可是在董事会与监督之下,公学的干事就不能由同学公选了。评议部是新章所没有的。选举的干事改为学校聘任的教务长,庶务长,斋务长了。这几位办事人,外面要四出募捐,里面要担负维持学校的责任,自然感觉他们的地位有稳定的必要。况且前面已说过,校章的修改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的。但我们少年人可不能那样想。中国公学的校章上明明载着“非经全体三分之二承认,不得修改”。这是我们的宪法上载着的唯一的修正方法。三位干事私自修改校章,是非法的。评议部的取消也是非法的。这里面也还有个人的问题。当家日子久了,总难免“猫狗皆嫌”。何况同学之中有许多本是干事诸君的旧日同辈的朋友呢?在校上课的同学自然在学业上日日有长进,而干事诸君办事久了,学问上没有进境,却当着教务长一类的学术任务,自然有时难免受旧同学的轻视。法的问题和这种人的问题混合在一块,风潮就不容易避免了。
代议制的评议部取消之后,全体同学就组织了一个“校友会”,其实就等于今日各校的学生会。校友会和三干事争了几个月,干事答应了校章可由全体学生修改。又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校友会把许多修正案整理成一个草案,又开了几次会,才议定了一本校章。一年多的争执,经过了多少度的磋商,新监督夏先生与干事诸君均不肯承认这新改的校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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