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过您的借口,认为那些并不充分,难以令人信服。我们跳过此节吧。您上这儿来问我会怀疑谁。我拒绝回答您。然后您去了牧师的寓所,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最后回到您下榻的村舍。”
“您怎么知道这些?”
“我一路跟踪您。”
“我没见着有人。”
“当我要跟踪您的时候,您只能得到这种印象。您在屋里彻夜难眠,无疑还在制定某些计划,准备在第二天一大早便付诸实行。天刚破晓您就离开住处,还把堆在门口边的淡红色的沙砾往口袋里装了一些。”
斯滕戴尔遭了当头一棒,惊愕地望着福尔摩斯。
“您快步走向与您数里之隔的牧师寓所。我补充一句,您就穿着眼前脚上的这双罗纹网球鞋。您钻过牧师的果园和篱笆,来到房客特雷根尼斯的窗沿下。当时天已浮白,可是一家人都还没有起床。您从口袋里掏出小沙砾,扔向二楼的窗户。”
特滕戴尔跳了起来。
“我相信您就是魔鬼的化身。”他高呼道。
福尔摩斯对这种恭维付诸一笑:“投了两把,或者三把之后,那位房客才走到窗前。您招手叫他下来。他胡乱套上衣服,下楼赶到客厅。您从窗户翻进去。你们聊了起来——短短几句——您边说边上楼进了房间。之后嘛,您又走出来,关上客厅的窗子,站在草坪上抽起了雪茄,注视着发生的一切。最终,特雷根尼斯一命呜呼,您沿原路撤离。现在,斯滕戴尔博士,您如何证明以上举动的正当性呢,以及您此番行为的动机是什么?倘若您对我言辞闪烁或者视同儿戏,我对您保证,本案将永远不必由我接管。”
我们的来宾听着这番起诉般的讼词,已是面如土色。接着他把脸埋在手掌间,思忖了片刻。随后他突然做了一件冲动的事情,鼓足勇气掏出胸袋里的一张照片,扔在我们面前那张简陋的桌子上。
“我的所作所为,全都为了她。”他说。
照片上是一位美貌女士的半身像。福尔摩斯弯腰瞟了一眼。
“布伦达·特雷根尼斯。”他说。
“是啊,布伦达·特雷根尼斯,”我们的客人重复道,“多年来我一直爱着她。多年来她一直爱着我。那便是我因何要在康沃尔隐居,而旁人却为之啧啧称奇。我距离这世间的珍瑰如此亲近,对我而言心爱至极。我不能同她结合,因为我还有个妻子,已同我长期分居,然而拜大英律法所赐,我却不能跟她离婚。多年来布伦达在盼着。多年来我在盼着。结果,我们竟盼来了这个。”一股巨大的悲恸震撼了他魁梧的身躯,在那斑驳的胡须之下喉头一阵哽咽。他竭力平复自己的心绪,接着诉说:
“牧师知道。他严守我们的秘密。他能告诉您,她确是人间的天使。这就是为何他会发电报给我的原因。我立刻赶回来了。当我得知如此厄运降临在我的爱人身上之时,行李或非洲对我又算得了什么?关于我的一举一动,这条线索是您所不了解的,福尔摩斯先生。”
“说下去。”我的朋友道。
斯滕戴尔博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把它搁在桌上。外面写着“Radixpedisdiaboli”几个字,下方盖着一个红戳,以示有毒。他把纸包推给我。“我晓得您是一位大夫,先生。您听说过这种配药吗?”
“魔鬼的——脚——根!不,我从未听说过。”
“它不在您的专业知识范围内,”他说,“除了布达的实验室外,我相信欧洲再无其他样品。医用药典或毒物学文献中都还没有收录。这种根,形状像一只脚,半人半羊的;因此有一位研究植物学的传教士给它取了这个稀奇名字。西部非洲某些辖区的巫医把它用于神裁法神裁法:让被控诉的人接受痛苦或危险的考验的一种审判,结果被视为神对其是否有罪或清白的审定。的试药,并对外人守口如瓶。我是在非常偶然的机缘下,从乌班吉国得到这稀有之物的。”他边说边打开纸包,露出一堆鼻烟状的红褐色粉末。
“哦,先生?”福尔摩斯小心地问道。
“我准备告诉您,福尔摩斯先生,所有的真实情况,因为您已经了解了许多,以致关乎到我的利害,应当让您知道全部。我已经说过我同特雷根尼斯一家的关系。全替那位妹妹着想,我对他们兄弟也和和气气。一家人曾经为钱反目,疏远了那个莫蒂默,但是多半又重归于好,到后来我遇见他也像对待别的兄弟一样。他是个狡猾的家伙,居心叵测,诡计多端,之后便发生几件事令我对其有所猜疑,但是并无理由同他正面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