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这个钱数和这个名字,人群中顿时鸦雀无声了。斯佳丽大吃了一惊,动都动不了了。她依然两手托着下巴坐着,惊讶地睁大了双眼。所有的人都回过头来看她。她看见大夫在台上弯下腰跟瑞特·巴特勒悄声说着什么。大概是在告诉他她在服丧,不能出场吧。她看见瑞特懒洋洋地耸了耸肩。
“我看,还是另挑一位美人儿吧?”大夫问道。
“不行,”瑞特清清楚楚地说,眼光漫不经心地朝人群扫了一下,“汉密顿太太。”
“我跟你说这不可能,”大夫气恼地说,“汉密顿太太不愿——”
斯佳丽听见了一个声音,开头她还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声音。
“不,我愿意的!”
她一骨碌站起来,心怦怦直跳,跳得她都担心自己站不住了,一是因为她又成了全场注意的中心,二是因为又成了在场最吃香的姑娘。哦,最妙的是眼看又可以跳舞了,心里惊喜交加,心免不了要怦怦直跳了。
“哦,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她感到一阵痛快的狂热劲,悄声说了一句。她昂头冲出了货摊,脚跟得得地踩着,像打竹板似的,一面刷地把黑绸扇完全展开。刹那间她看见了玫兰妮怀疑的表情,那些陪伴儿吃惊的神情,姑娘们别扭的表情,还有士兵们热情赞成的表情。
她下到了场内,瑞特·巴特勒迎面走来,脸上挂着烦人的嘲笑。可是她不在乎——哪怕他是亚伯拉罕·林肯本人她也不在乎。她又要跳舞了。她要第一个跳弗吉尼亚舞了。她弯下身向他嫣然一笑,行了个屈膝礼,他一手按着胸口的衬衫褶边,鞠了一躬。利维吓了一大跳,赶快控制局面,大声喊道:“选好舞伴准备跳弗吉尼亚舞吧!”
于是乐队立即奏起了最精彩的弗吉尼亚舞曲《狄克西》。
“你竟敢让我这么招摇,巴特勒船长!”
“可是,亲爱的汉密顿太太,你不是明摆着很想招摇吗?”
“你怎么能当众叫我的名字?”
“你本来可以拒绝的嘛。”
“可是——我对事业有义务——你出那么多钱,我可不能光考虑自己。别笑,大家都看着我们呢。”
“反正大家总要看我们的。你别想拿事业那套鬼话来骗我。你想跳舞,我就给你个机会。这段进行曲是弗吉尼亚舞的最后一段花步了吧?”
“是啊——说真的,我现在就应当停下来去坐好了。”
“为什么?我踩你的脚了吗?”
“没——不过别人会议论我的。”
“你心里——真的那么怕别人议论吗?”
“这——”
“你又没犯什么罪,是不是?干吗不陪我跳华尔兹啊?”
“可要是母亲——”
“还让奶妈把你管得紧紧的。”
“啊,你这人说话的腔调真讨厌,在你嘴里美德听起来竟那么无聊。”
“可美德本来就是无聊。你怕别人说闲话?”
“不——不过——算了,我们还是别谈这个了吧。谢天谢地,华尔兹总算开始了。弗吉尼亚舞总让我有一种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
“别回避我的问题。你计较过别的女人说的闲话吗?”
“哦,你要硬让我说实话——那倒没有!不过姑娘家总该当心吧。不过,今晚,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好极了!你现在总算开始自己拿主意,总算开始放聪明了。”
“哦,不过——”
“等到别人对你跟对我一样议论纷纷时,你就会明白这根本无所谓。想想看,在查尔斯顿就没一个人家欢迎我。哪怕我为我们这神圣的正义事业作出了贡献,人家也不会网开一面的。”
“多么可怕啊!”
“啊,一点都不。等到你的名声败坏了,你就知道名声是多大的负担,自由的真正意义是什么了。”
“你说得真难听!”
“虽然难听,但却是真话。只要你永远有足够的勇气或者钱——没名声也行。”
“钱买不到一切。”
“这话一定是你听别人说的。你自己根本想不出这种陈词滥调。有什么东西钱买不到?”
“哦,这个,我不知道——反正,钱既买不到幸福,也买不到爱情吧。”
“一般说来是买得到的。如果买不到的话,可以买最出色的代用品嘛。”
“你有那么多钱吗,巴特勒船长?”
“你这话问得太没礼貌了,汉密顿太太。真出乎我的意料。不过,是啊,我有钱。我年轻的时候穷得身无分文,混到现在这样总算很不错了。我敢说靠封锁线做生意,准能赚上一百万。”
“哦,不见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