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佬靠和外面做买卖可以正正当当赚点钱,干吗要找碴儿呢?即使再过一百年也没关系。将来结果还不是一样。他们知道南部邦联最终是要被打败的,所以何不趁此赚点钱呢?”
“打败——我们?”
“当然。”
“请你走开——否则我就去叫车离开你回家!”
“昏了头的南方丫头。”说着他突然又咧嘴一笑,鞠了个躬就悠闲地走开了,把她气得有火没处发,胸脯一鼓一鼓的。她只觉得失望之极,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像个眼看幻想破灭了的孩子那样失望。他竟敢给那些偷越封锁线的人抹黑!还竟敢说南部邦联会失败!真该把他枪毙了——当卖国贼枪毙。她望了望会场四周那些熟悉的脸,张张脸上都流露出必胜的信心。他们那么勇敢,那么忠心,不知怎么,她竟感到一阵寒心。打败?这些人——哪儿的话,当然不会被打败!这个想法要不得,简直大逆不道。
“你们俩在悄悄说些什么呀?”待顾客散开后,玫兰妮才回头向斯佳丽问道,“我看了梅里韦瑟太太一眼,她一直盯着你呢,亲爱的,你知道她那张嘴多会说啊。”
“唉,这人真是讨厌——简直是个没文化的大老粗,”斯佳丽说,“至于那梅里韦瑟老太嘛,让她说去好了。因为她,我已经当够了傻瓜。”
“是嘛,斯佳丽!”玫兰妮大不以为然地喊着说。
“嘘——嘘,”斯佳丽说,“米德大夫又要宣布什么了。”
米德大夫一提高嗓门,全场顿时就静了下来,开头他对甘心情愿捐献珠宝的各位女士表示感谢。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我要有一个惊人之举——一个新花样,你们中有人也许会感到震惊,不过请记住,这都是为了医院,为了我们那些在医院里躺着的子弟才这样做的。”
大家都抢着挤上前去,心里都在猜不露声色的大夫会有什么惊人的提议。
“舞会就要开始了。第一支曲子当然是弗吉尼亚舞,接下来是华尔兹,再下来有波尔卡、苏格兰舞、玛祖卡,都由一小段弗吉尼亚舞开头。我对上流人士争着要第一个跳弗吉尼亚舞的竞争很清楚,所以——”大夫擦了擦额头,有点怪怪地朝角落里看了一眼,他太太就坐在那堆陪伴儿当中。“先生们,如果有谁希望由自己挑选一位女士第一个跳弗吉尼亚舞,就得出钱约定。我来当拍卖人,收入全归医院。”
款款扇动的扇子一下子都停了下来,会场立刻响起一阵激动的嗡嗡声。坐在角落里的陪伴儿乱哄哄的,米德太太的处境很不利。她心里虽然很不赞成,但表面上却装作热心支持丈夫这一活动的样子。艾尔辛太太、梅里韦瑟太太、惠丁太太都气得满脸通红。幸亏自卫队这时喝起彩来,其他穿军装的来宾也纷纷响应。年轻的姑娘们则激动地跳着拍手。
“你不觉得这——这太有点——太有点像拍卖奴隶吗?”玫兰妮悄声说。一边有点吃不透地盯着摆好架势的大夫,以前她还一直把他看成十全十美的呢。
斯佳丽一声不吭,两眼虽闪闪发光,但一颗心却隐隐作痛。如果她不是寡妇就好了。只要她还是当年的斯佳丽·奥哈拉,穿着苹果绿的衣服,胸前飘荡着深绿的丝绒飘带,乌发上插着晚香玉,往场上一站,那最先来跳弗吉尼亚舞的就是她了。绝对错不了。会有十来个男人向大夫出高价,争着要她,唉,如今只好坐在这里,不得已做一个没人邀请的人了,眼看着芳妮或梅贝尔俨然是亚特兰大的头号美人儿,最先来跳第一支弗吉尼亚舞。
在一片喧闹声中,响起了小个子义勇兵的声音,他那克里奥尔口音特别明显,“我可不可以——出二十块请梅贝尔·梅里韦瑟小姐先跳。”
梅贝尔满脸通红,靠在芳妮肩头,两个姑娘各自把脸躲在对方的肩头上,格格地笑着。这时又有别的声音叫着别的姑娘的名字并报出别的价钱。米德大夫完全不顾角落里妇女医院委员会的人一片义愤的嘀咕声,又眯眯笑了起来。
开始,梅里韦瑟太太直截了当地大声宣称说她家的梅贝尔决不参加这种活动,但梅贝尔的名字被叫的次数最多,出价也上升到了七十五块,她的抗议声也随之放低了。斯佳丽双肘撑着柜台,两眼都要冒火了。她看着笑得起劲的人群手里握着南部邦联的纸币,拥向台前。
好哇,她们就要跳舞了——惟独她和那些老太太除外。除了她,人人都能玩个痛快。这时她看见瑞特·巴特勒正站在大夫下面,她脸上还没来得及换个表情,他已经看见她了,不由得一撇嘴角,眉毛一抬。她急忙抬起头,转过脸去。忽然间她听见有人叫着自己的姓名——一个明显的查尔斯顿口音。声音响亮,盖过了叫其他名字的喧闹声。
“查尔斯·汉密顿太太——一百五十块——金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