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个和他同路来的奥地利人,好像他全身刷了一层白灰似的,简直白得像面粉!想必有人像擦驮具那样把他擦得干干净净!”
“费杰绍,怎么样……他说没说过什么时候开始打仗?你不是呆在更近的地方吗?人家老是说,波拿巴本人就驻扎在布鲁诺沃[117]。”
“波拿巴会驻扎在这里!瞧,他真是瞎说,笨蛋!他知道什么呀!目前普鲁士人在叛变。这也就是说,奥国人正在制服他们呢,一旦普鲁士人给镇压下去,就要向波拿巴宣战了。可是他硬说波拿巴驻扎在布鲁诺沃啊!由此可见,他是个笨蛋。你多听一点消息吧。”
“你瞧,这些设营员真是些鬼家伙!瞧,第五连官兵已经拐弯,进村了,他们就要煮稀饭了,可我们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鬼东西,给我一点面包干。”
“昨天你给了我一点烟叶,是吗?老弟,怪不得。喂,你拿去吧,上帝保佑你。”
“让我们停下来休息休息也好,要不然,我们还要空着肚子走五俄里左右的路。”
“若是德国人给我们几辆四轮马车,那就妙极了[118]。你只管坐着,真威风!”
“老弟,这里的民众狂暴得很。那里好像都是俄国王权之下的波兰人;老弟,如今这里是清一色的德国人。”
“歌手都到前面来!”可以听见大尉的喊声。
大约二十人从各个队列中跑到连队的前面。一名领唱的鼓手向歌手们转过脸来,他挥一挥手,唱起悠扬婉转的士兵之歌,歌曲的头一句的字样是:“朝霞升,太阳红……”收尾一句的字样是:“弟兄们,光荣归于卡缅斯基爷爷和我们……”这首歌曲编写于土耳其,现时在奥国流行,只是歌词中有所改动,其中的“卡缅斯基爷爷”已被改成“库图佐夫爷爷”。
奥国人也不着急,他们认为,拿破仑的军队还在法国的北部。而这时法国军队快速朝维也纳挺进,不到20天他们就来到了多瑙河附近。当9月初得知,拿破仑的军队已经到达莱茵河时,奥国人给库图佐夫的军队(5万人)提供马拉大车运兵,四轮马车运送军官,于是他们以每昼夜45—50俄里的速度前进(而不是步行时的每昼夜20—30俄里)。
鼓手是个消瘦、眉清目秀、大约四十岁的士兵。他依照士兵的惯例突然停止,不唱完最后一句,把两手一挥,好像把一件什么东西扔到地上似的,他向士兵歌手们严肃地瞥了一眼,眯缝起眼睛。之后,当他深信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好像把一件看不见的贵重物品举在头顶上,呆了片刻后突然使劲地把它扔掉:
哎呀,我的门斗呀,我的门斗!
“我的新门斗……”二十个人接着唱下去,操乐匙者不顾身上装备的沉重急忙地向前跑去,面向连队后退着行走,微微地抖动肩膀,威吓某人似地击打着乐匙。士兵们合着歌曲的节拍,挥动着手臂,迈开大步,不知不觉地走齐了脚步。连队后面可以听见车轮的辘辘声,弹簧垫的轧轧声和马蹄的得得声。库图佐夫偕同侍从回到城里去了。总司令做了个手势,要士兵们继续自由地行进。一听见歌声,一看见跳舞的士兵和迈着敏捷步伐愉快行进的全连士兵,总司令及其侍从们的脸上就流露出喜悦的表情。马车从连队的右侧经过时,在第二排有个蓝眼睛的士兵无意中引人注目,此人就是多洛霍夫,他步态优美地合着歌曲的节拍雄赳赳地行走着,一面望着从他身旁走过的人们的面孔,那神情就像他很怜悯此时没有跟随连队行进的人。库图佐夫侍从中的一名骠骑兵少尉曾经模仿团长的姿态,引起一场哄笑,这时候,他落在马车后面,来到多洛霍夫跟前。
骠骑兵少尉热尔科夫在彼得堡曾一度属于多洛霍夫为首的暴徒团伙。热尔科夫在国外遇见一个当兵的多洛霍夫,认为没有必要和他结识。如今,当库图佐夫和这个受降级处分的军官谈话之后,他怀着老友会面的喜悦心情向他倾吐情怀。
“知心的挚友,你怎么样了?”他在听见歌声时说道,一面使他的坐骑和连队的步调一致。
“我怎么样?”多洛霍夫冷漠地答道,“就像你看见的这个样子。”
节拍轻快的歌声使热尔科夫说话时那种无拘无束的愉快语调和多洛霍夫回答时故意装出的冷漠神态赋有一种特殊意义。
“喂,你是怎样和首长搞好关系的?”热尔科夫问道。
“没有什么,都是一些好人。你是怎样混进司令部的?”
“临时调来的,我在值班呢。”
他们沉默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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