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努太太被女孩的这个样子吓怕了,她真想收回她说的话。接着,她们二人都沉默不语。
因为弗雷德利克就坐在她们对面的一张帆布折叠椅上,这两个女人都同时审视着他,一位用眼角扫视着,自然得体;另一位张着大嘴,毫不掩饰地直盯着他。党布罗斯夫人看见后,不得不对弗雷德利克说:
“你转过身来,好让她看个够!”
“是谁呀?”
“罗克先生的那个丫头!”
随后,她就拿这个外省小姑娘的爱情同他开玩笑,他一边装出笑脸,一边辩解说:
“这能相信吗!我问你!这么丑的一个小妞!”
此时,他的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得意得不得了。他又想起了另外的一个晚会,在散场回家时,心里充满着耻辱。他深深地吸着气,觉得现在才真正生活在自己的环境中,生活在自己的庄园之内,就好像这一切,包括党布罗斯的公馆,都已经属于他的了。女士们围成了一个半圆圈,听着他讲话,为了炫耀自己,他宣称赞成离婚制度应该恢复,离婚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如果双方愿意,离婚后又可以重新复婚,复婚后还可以再离,永无限制。听了他的这番高论,在座的娘儿们都叫起来了,有的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在布满马兜铃的墙角的阴影里,发出了一小阵的谈话声,就像一群快乐的母鸡在咯咯咯地欢叫,他发挥着自己的理论,带着意识到胜利而产生的坚定信念。一位仆人把一满盘冰块端到冰棚里来,各位先生们都靠拢来,他们谈论着一些逮捕的事件。
于是,弗雷德利克对子爵进行报复,并且让他相信,他可能会因为是正统派而受到追究,另一位反驳着回答,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他的对手列举出自己的运气不佳。党布罗斯先生和德·格雷蒙维尔先生听完之后也乐起来了。然后,他们一起恭维弗雷德利克,同时对他没有施展自己的才能去维护社会秩序而感到遗憾。他们今天的握手是诚挚的,他日后可以依靠他们。最后,由于大家都走了,子爵在塞西尔小姐面前鞠了一个大躬说:
“小姐,我很荣幸地向你恭候晚安!”
她冷冰冰地回答:
“晚安!”但她却对马蒂龙莞尔一笑。
罗克老爹为了继续同阿尔努讨论问题,提出陪他和他的太太回家,因为他们回去是同路。路易丝小姐和弗雷德利克走在前面,她挽着他的胳膊,当他们和别的人离得稍远的时候,她说道:
“啊!总算结束了!总算结束了!今天一整晚上,我可受够了!这些女人可真坏!好高傲的样子呀!”
他想为她们辩解。
“首先,你在进门的时候就应该同我讲讲话,你有一年没回家了!”
弗雷德利克很高兴抓住了这个小细节问题,从而躲避着回答别的问题,说:
“没有一年吧?”
“就算没有,但我也觉得时间很长,就是这样!然而,在这顿可恶的晚宴上,你那个样子,别人还以为你嫌我丢脸!啊!我明白了,我不像她们贵妇人那样,没有吸引你的地方。”
弗雷德利克回答:
“你误会了。”
“真的吗!请你发誓,这些女人当中你一个也不爱吗?”
他发誓了。
“你只爱我一个人吗?”
“当然啰!”
这样肯定的答复让她乐坏了。她真想自己迷失在大街上,通宵达旦地和他散步,泡在一起。
“我在诺让那边很痛苦,人们成天谈论的只是街垒!我看见你仰面倒在地上,浑身沾满鲜血!你的母亲因患风湿病还躺在床上,她老人家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有默不做声,现在我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就拉着卡特琳跑到这里来了。”
她向他讲述着自己是怎样动身的,路途上的经过以及怎样对她的父亲撒谎。
“两天之后他就要带我回去。你明天晚上来吧,就像是偶然拜访一样,利用这个机会向我求婚。
弗雷德利克从来不像现在这样不想结婚的。只不过,在他的眼里,罗克小姐是一个可笑的小女孩,同党布罗斯夫人这样的女人相比,真是差得太远了!何况他还有另外一颗未来之星给他保留着。今天,他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信心,所以,眼下不是凭一时的感情冲动来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的时候,现在应该讲究实际才对;——再说,他又重新见到了阿尔努夫人。然而,路易丝小姐直率而外露型的感情让他实在难以应付。他反问她道:
“你认真考虑过这一步吗?”
她又气愤又吃惊,僵直地呆在那儿嚷着说:
“怎么?!”
他说在目前这种形势下结婚,简直是疯了!
“这么说来,你不想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