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5

情感教育[电子书]

在下一场幕间休息时,由于他要穿过一条走廊,正好碰见了他们两个人;听见他含糊地打着招呼,党布罗斯先生认出了他,于是走过去,表示道歉,请他原谅自己的疏忽大意。这也是一种暗示,因为他根据书记官的建议,给他们发出了许多拜会的请帖。然而,他把时间搞混了,他以为弗雷德利克还是法科二年级的学生。然后,他说很羡慕他能到乡下去度假,他也需要休息,可总是事务缠身,只有呆在巴黎。

党布罗斯夫人挎着他的胳膊,轻轻地点了点头,她脸上露出的和蔼的笑容同刚才表现出的忧愁正好形成鲜明的对照。

听到她丈夫说的最后几句话,她回答道:

“不过这里面还是可以找到一些很开心的东西!这场戏实在是看得没劲!你说呢,先生?”

然后三个人都站在那儿,谈论着一些别的剧院和新戏剧的情况。

弗雷德利克习惯于外省资产阶级妇女的矫揉造作,却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女人这样举止自如;这种单纯简洁就是一种高尚文雅,在这里,天真善良的人会发现一种瞬间同情的流露。

他一回来,他们就指望他了;党布罗斯先生请他向罗克老爹代为问候。

回去以后,弗雷德利克自然没有忘记把这次会面告诉戴洛里耶。

书记官得知后说:

“好极了!但别让你妈妈把你久留了!快去快回!”

到达老家的第二天,吃过午饭之后,莫罗太太把他的儿子带到花园里。

她说很高兴看到他有了今天的身份和地位,因为,他们家并不像人们所想象的那样富有;地里的收成不好,佃农付不起租子,她甚至被迫卖掉了马车。最后,她向他讲明了他们的家境状况。

在她守寡最初几年的困难日子里,有一个狡诈的男人,罗克先生,向她借贷了一笔钱,这笔钱就这样一直续借下去。可现在他突然讨债来了;她答应了他提出的条件,以少得可怜的价格把普雷斯尔的农场让给了他。十年后,因为墨伦市一家银行倒闭,她的一笔存款又打了水漂。由于害怕抵押,为了顾及颜面,有利于儿子的前途,当罗克老爹重新提出向她借钱时,她再一次听了他的,不过现在已经还清了。总之,她家一年大约还有一万法郎的进款,其中有两千三百法郎是他的,都是他父亲的遗产。

弗雷德利克大声说:

“这不可能!”

她的头动了动,意思是说这太可能了。

不过他的叔叔会给他留点什么吧?

这是可以肯定的!

他们在花园里转了一圈,没有讲话。最后,她把儿子拉到胸前,流着眼泪哽咽着说:

“啊!我可怜的孩子呀!我该抛弃所有的梦想吧!”

他坐在刺槐树阴下的一条凳子上。

她建议他做的事情是,到普鲁哈朗先生的律师事务所去当一名书记员,他以后可能会把事务所让给他,如果他做得好的话,他还可以把它再卖掉,另外再谋高就。

弗雷德利克听不进去。他机械地从篱笆上面看着对面的花园。

有一位大约十二岁的小姑娘,长着一头红发,一个人站在花园里。她用花楸树上的小果子给自己做了两串耳环;她的灰布女式紧身衣露出了她光光的肩膀,让太阳晒着像是镀了一层金一样;果酱的污点弄脏了她的白色裙子。她的全身似乎具有一种幼小的野兽的韵味,既健壮又脆弱。一个陌生人的到来让她大吃一惊,因为她突然停下来,手里拿着一把洒水壶,她那双清澈透明的蓝绿色的眼睛向他投射过来。

莫罗太太说:

“这是罗克先生的女儿。他刚刚娶了他的女保姆,承认了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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