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民涕泣，辞以不欲远离膝下（15）。上曰：“天下一家，东、西两都（16），道路甚迩（17）。吾思汝即往，毋烦悲也。”将行，建成、元吉相与谋曰：“秦王若至洛阳，有土地甲兵，不可复制，不如留之长安，则一匹夫耳，取之易矣。”乃密令数人上封事（18），言“秦王左右闻往洛阳，无不喜跃，观其志趣，恐不复来”。又遣近幸之臣以利害说上（19），上意遂移（20），事复中止。

　　【注释】

　　①即公元六二六年。

　　②有隙：有仇。

　　③形胜之地：具有政治与军事双重意义的要地。

　　④温大雅：字彦弘，李世民的重要大臣。

　　⑤张亮：本来是瓦岗军将领，当时为李世民秦王府车骑将军。之洛阳：前往洛阳。当时秦王的行台设在唐的东都洛阳，李世民把洛阳作为根据地来部署，李渊与李建成等人则在唐的西都长安。

　　⑥阴：暗中。山东：华山以东，相对关中的长安而言。俟变：等候发生事变。

　　⑦恣其所用：让他们随意使用。

　　⑧鸩（音zhèn）：酒中下毒。鸩是传说中的一种毒鸟，羽毛有剧毒，放入酒中能置人于死地。

　　⑨这二句说：秦王一向不能喝酒，从今以后不能再夜里喝酒。

　　⑩这句说：你首先提出起兵反隋。大谋指起兵反隋。

　　（11）立汝为嗣：把你立为太子。

　　（12）还行台：从长安回到洛阳，秦王的行台设在洛阳。

　　（13）这句说：还是命你可以使用天子所用的旌旗。

　　（14）汉梁孝王：汉文帝嫡次子，汉景帝刘启同母弟，受封代王，改封淮阳王，又继嗣梁王。七国之乱时，率兵抵御吴王刘濞，保卫长安。后欲继景帝之位，未果。故事：旧例。这是说你在洛阳，如果出现像汉代七国之乱那种情况，你就可以从洛阳起兵来保卫长安。

　　（15）膝下：指父亲的身边。

　　（16）东、西两都：即长安与洛阳，一西一东。

　　（17）迩：近。

　　（18）上封事：奏上密封的奏章。

　　（19）以利害说上：用利害关系来说服唐高祖。

　　（20）意遂移：想法于是改变了，不再让李世民去洛阳了，留在身边以便控制。

　　建成、元吉与后宫日夜谮诉世民于上，上信之，将罪世民。陈叔达谏曰①：“秦王有大功于天下，不可黜也②。且性刚烈，若加挫抑，恐不胜忧愤，或有不测之疾③，陛下悔之何及！”上乃止。元吉密请杀秦王，上曰：“彼有定天下之功，罪状未著，何以为辞④？”元吉曰：“秦王初平东都，顾望不还⑤，散钱帛以树私恩⑥，又违敕命，非反而何？但应速杀，何患无辞？”上不应。

　　秦府僚属皆忧惧不知所出⑦，行台考功郎中房玄龄谓比部郎中长孙无忌曰⑧：“今嫌隙已成，一旦祸机窃发⑨，岂惟府朝涂地⑩，乃实社稷之忧。莫若劝王行周公之事以安家国（11）。存亡之机，间不容发（12），正在今日！”无忌曰：“吾怀此久矣，不敢发口（13）。今吾子所言，正合吾心，谨当白之（14）。”

　　乃入言世民。世民召玄龄谋之，玄龄曰：“大王功盖天地，当承大业，今日忧危，乃天赞也（15），愿大王勿疑！”乃与府属杜如晦共劝世民诛建成、元吉。

　　【注释】

　　①陈叔达：陈朝皇室，陈亡入隋，后降唐。

　　②黜：罢官。

　　③不测之疾：料想不到的祸害。

　　④著：明。辞：理由。

　　⑤这句说：秦王观察形势，不马上返回长安。

　　⑥树私恩：培养私人之间的感恩之情。

　　⑦这句说：秦王府下属官员都担心害怕不知怎么办。

　　⑧考功郎中：吏部属官，掌管官吏的考核。比部郎中：刑部属官，掌管诸司属官的俸禄等。长孙无忌：与李世民是姻亲，为心腹谋臣。

　　⑨窃发：从暗处突然爆发。

　　⑩府朝：王府。涂地：指人惨死，也指王府完全被破坏。

　　（11）周公之事：周武王平天下后去世，幼子成王继位，周公辅政，用武力平定了其兄管叔、其弟蔡叔和殷人武庚禄父的反叛。

　　（12）间不容发：中间容不下一根头发，形容存亡之间离得极近，转眼就会从存到亡。

　　（13）发口：说出口。

　　（14）白之：对世民说出。

　　（15）赞：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