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会这样想?玛丽!我希望你是一个有理性的人!你去思索一下吧,现在我却实在不能再等了,我马上便要出去。你应该了解我,原谅我,而且你也应该不要再这末下去了。只要你愿意,说一句话,我立刻可以替你找到于你很适宜的工作,现在实在是需要工作人员的时候。”
玛丽生气的倒在床上去,望微却趁着这时跑走了。这更使她伤心!无须分辩的,望微是太将工作看重了,而爱情却不值什么!她怎么能同不爱她的人同住下去!
她又想望微说的话,“只要你愿意,就一句话,我立刻可以替你找到于你很适宜的工作……”哈,什么是于她适宜的工作呢?她又想起那会议的一幕,多么无聊的时间呵!她不能参入那集团中去的,她深深了解她自己。那里没有虚荣和赞美,只是呆笨,那不能鼓励她的兴趣的。是的,她没有理性,她一切全凭感情,她不否认,她生来便是如此,现在他既没有感情的冲动,她不必要为着望微的希望去勉强委曲自己的。何况,她断定,无论她是怎样,纵是离了他,他也不会怎样的,因为照实际看来,他是无须乎她了。
不愉快的时日,是又在磨折着她,她觉得自己都几乎老了许多。她实在不能再这末拖下去了,尤其是当她发现他并没什么苦痛的时候。她已不再向他多说了,她知道那都无用!他也同她说得极少,因为缺少时间,他又知道她还缺少兴趣,若是他要说一点他工作方面的话。现在房子是凄惨了,不过这凄惨的空气,只包围着玛丽一人,因为他是难得在家的。他虽说更兴奋,但玛丽却对于这兴奋起着很浓厚的反感。玛丽也看清了他们的不调协处,而且也想不出补救的方法来。她若不能将自己抹杀,变成他一般的头脑,她便应设法将他拖回来,转到她身边,像过去曾有过的一样。但是,她能吗?她不敢相信,因此她更痛苦了!他原来实在并不是这样的,而她只离开他没有好久,他便全盘变了,变得这样厉害。是什么东西能有这样的力,这不是使她猜想得到的。这只使她害怕。而她却实在不能随着他变的。她的环境与个性都太不同了。
一○
时间是无限的逝去了,可是苦痛却越积压了起来。玛丽实在到了无可忍耐的时候,她不得不采取她最后的手段,也是无可奈何的手段。所以在有一天晚上当望微回家时,便发现房里有点异样,他还没有想到玛丽真的便这末走了,直到他去睡的时候,他才看见床上已空空的,只剩下他的旧的脏的棉絮,而那玛丽的软绸的薄被,却不见了,他才开始诧异起来。他打开衣柜,那些耀目的华衣也不见了,只剩几个乱了的他的衣架,和他的一件旧大衣。她的箱子也不见了,那些精致的化妆的玩意,也从抽屉里跑走了。他才明白他所最担心的一日是到来了。他出神的望着这空空的房子,他想不出办法来。上海是这末大,他能到什么地方去找她,何况,他也知道纵是他能把她找回来,而他到底能怎样对付她,就是说他可能成天陪她玩?他尽着说:
“唉,这是太快了!”
他想他们的相见,他们的甜蜜的生活,他们的分离,以及她的来沪……他难过。他更替她难过。是他毁了她!他若不爱她,不追她,她是仍在一种快乐的生活中过一种无忧的处女生活,而现在呢,他并没有将她改变过来,他只给了她许多苦痛的记忆。她不会再快乐的,除非她能再得到更纯洁,更热烈的爱情,只有爱情能救转她,一种至高的爱情,不是像望微的。他是太薄待她了,他知道,他对她无限的抱歉,但是他不能,他已永远都不能给她以安慰了。
他无限惆怅的躺在床上,默念着那可爱的名字:
“玛丽,玛丽,……”
到第二天早晨,他倦得利害,他还和衣的睡在床上,眼睛大大的睁着,却爬不起来。他听到那房东老太太在叩他的门,他大声的喊:
“进来!”
那白发婆婆的老太婆进来了,红的颜面上带着一丝永远不去的微笑,是和祥的容貌,她说:
“先生!对不起,我忘了,昨天小姐走的时候有一封信,说等你回来后便交给你,可是我等了你好久,你回来得太迟了!”她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
他急急的抢过来。
“小姐说,家里有电来,她家里有人害病。小姐说,事情都写在这信上,你一看便会明白。是不是她家里有病人了呢?唉!小姐还给了我两块钱,谢谢她,她人真好。”
他打开信来,老太婆还站在床头,他只好说:
“对了!她家里有事。你下去吧。”
老妇人才慢步的走了出去。
信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