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维公功,人力何衰!
亦有雄豪,中原陵厉;自公胸中,彼空际。
惊浪霆奔,慑魂悚神,转侧张皇,冀为公怜;腾澜赴崖,载彼微体,溺含弘,公何岂弟?
摇山撼城,声若雷霆,王公黔首,莫不震惊。
赫赫军艘,亦有浮名,雄视海上,大莫与京;自公视之,藐矣其形,纷纷溶溶,旋入沧溟。
彼阿摩陀,失其威灵;多罗缚迦,壮气亦倾。
傍公而居,雄国几许:
西利?维,希腊罗马,伟哉自由,公所赐予;君德既衰,耗哉斯土,遂成遗虚,公目所睹。
以敖以,回涛舞;苍颜不皲,长寿自古;渺?澶漫,滔滔不舍。
赫如阳燧,神灵是鉴;别风淮雨,上临下监。
扶摇羊角,溶溶澹澹;北极凝冰,赤道淫滟。
浩此地镜,无裔无衤;圆形在前,神光?闪。
精?变怪,出尔泥?;回流云转,气易舒惨。
公之淫威,忽不可验。
苍海苍海,余念旧恩:
儿时水嬉,在公膺前,沸波激岸,随公转旋,淋淋翔潮,媵余往还,涤我胸臆,慑我精魂。
惟余与女,父子之亲,或近或远,托我元身。
今我来斯,握公之鬈。
余既译拜轮诗竟,循还朗诵。时新月在天,渔灯三五,清风徐来,旷哉观也!
翌晨,舟抵横滨,余遂舍舟投逆旅。
今后当叙余在东之事。
第八章
余行装甫卸,即出吾乳媪所授地址,以询逆旅主人。逆旅主人曰:“是地甚迩,境绝严静,汽车去此可五站。客且歇一句钟,吾当为客购车票。吾阅人多矣,无如客之超逸者,诚宜至彼一游。今客如是急迫,殆有要事耶?”
余曰:“省亲耳。”
午餐后,逆旅主人伴余赴车场,余甚感其殷渥。车既驰行,经二站,至一驿,名大船。掌车者向余言曰:“由此换车,第一站为兼仓,第二站是已。”
余既换车,危坐车中,此时心绪,深形忐忑,自念于此顷刻间,即余骨肉重逢,母氏慈怀大慰,宁非余有生以来第一快事?
忽又转念,自幼不省音耗,矧世事多变如此,安知母氏不移居他方?苟今日不获面吾生母,则飘泊人胡堪设想?余心正怔忡不已,而车已停。余向车窗外望,见牌上书“逗子驿”三字,遂下车。
余既出驿场,四瞩无有行人,地至萧旷。即雇手车向田亩间辚辚而去,时正寒凝,积冰弥望。如是数里,从山脚左转,即濒海边而行,但见渔家数处,群儿往来垂钓,殊为幽悄不嚣。车夫忽止步告余曰:“是处即樱山,客将安往?”
余曰:“樱山即此耶?”遂下车携箧步行。
久之,至一处,松青沙白。方?望间,忽遥见松阴夹道中,有小桥通一板屋,隐然背山面海,桥下流水触石,汩汩作声。余趣前就之,仰首见柴扉之侧,有标识曰:“相州逗子樱山村八番”。余大悦怿,盖此九字即余乳媪所授地址。遂以手轻叩其扉。
久之,阒如无人。寻复叩之。一妇人启扉出。余见其襟前垂白巾一幅,审其为厨娘也。即问之曰:“幸恕唐突。是即河合夫人居乎?”
妇曰:“然。”
余曰:“吾欲面夫人,烦为我通报。”
妇踌躇曰:“吾主人大病新瘥,医者嘱勿见客。客此来何事?
吾可代达主人。”
余曰:“主人即余阿母,余名三郎。余来自支那,今早始莅横滨。幸速通报。”
妇闻言,张目相余,自颅及踵,凝思移时,骇曰:“信乎,客三郎乎?吾尝闻吾主言及少主,顾存亡未卜耳。”
语已,遂入。久之,复出,肃余进。至廊下,一垂髫少女礼余曰:“阿兄归来大幸!阿娘病已逾月,侵晨人略清爽。今小睡已觉,请兄来见阿娘。”于是导余登楼。
甫推屏,即见吾母斑发垂垂,据榻而坐,以面迎余微笑。余心知慈母此笑,较之恸哭尤为酸辛万倍。余即趋前俯伏吾母膝下,口不能言,惟泪如潮涌,遽湿棉墩。此时但闻慈母咽声言曰:“吾儿无恙,谢上苍垂悯!三郎,尔且拭泪面余。余此病几殆,年迈人固如风前之烛。今得见吾儿,吾病已觉霍然脱体,尔勿悲切。”
言已,收泪扶余起,徐回顾少女言曰:“此尔兄也,自幼适异国,故未相见。”旋复面余曰:“此为吾养女,今年十一,少尔五岁,即尔女弟也。侍我滋谨,吾至爱之。尔阿姊明日闻尔归,必来面尔。尔姊嫁已两载,家事如毛,故不恒至。吾后此但得尔兄妹二人在侧,为况慰矣。吾感谢上苍,不任吾骨肉分飞,至有恩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