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巧了,’我顺着他的话头说到,‘你这番语重心长的话恰恰是我想对你的忠告。男爵先生,素闻您才智过人、气度不凡,今日有幸得见您本人,我对你的敬佩之情丝毫没有稍减。请允许我开诚布公地对你说句真心话吧,谁都不愿意撕破脸皮把你过去那些不光彩的事抖出来惹得大家都难堪。往事我们可以让它随风而去,你现在的生活本可以过得平静而富足、你也可以在你的艺术梦中求得心灵的愉悦和安宁,但如果你要坚持缔结这门亲事的话,你就会吃不着羊肉惹一身膻,无谓地为自己平添一大群劲敌,维奥莱特·德·麦尔维尔小姐一方的亲属可不是好惹的,他们非搅得你在英国待不下去决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自己考虑一下吧!识时务者才是真正的俊杰,你是个聪明人,我想自己不必说得太多,你还是放开手的好,倘若你过去的丑事传到她耳朵里,那对你来说决不会是件愉快的事。’
“这位男爵的鼻子底下有两撮油黑的胡须,活像是某种昆虫的触须,当他默不作声听着我上述的这番话时,他的触须似乎在有意识地微微游动着,他终于抑制不住地轻笑出声来:
“‘请原谅我失礼的笑声,福尔摩斯先生,’他说,‘但是我看着你手里没有王牌而硬要下赌,着实令人好笑。我知道谁碰到像你这样的牌都不会比你利用得更好,但牌艺再好又怎样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老实说,福尔摩斯先生,你连一张拿得出手的牌都没有,硬撑着只会自己让自己难堪。’
“‘你不要聪明过头了!’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聪明,我有一分把握就说一分的话。我跟你开诚布公地说吧:我知道自己手中握着的刚好是可以牵制你的王牌,就算你知道也无妨。尽管我已经亲自把过去自己曾遭遇过的每一件不幸事件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我依然幸运地得到了这位小姐的全部深情,她真心地爱着我,虽然我不敢说我对她的爱会天长地久,但此刻的我也真心地悦纳她,在这个风云变幻的世间,难道这还不够吗?我还预先告知她可能有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我希望你有自知之明——会来企图离间我们,我还预先告诫了她用什么手段对付这种人。你大概听说过催眠术中的心理暗示吧,福尔摩斯先生?那么,你会看到这种暗示会对维奥莱特·德·麦尔维尔小姐起到怎样的作用,对于一个像维奥莱特·德·麦尔维尔小姐这样有个性、有主见的人,我只要通过使用催眠术而不必采取那些卑鄙庸俗、下作无聊的做法就完全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她现在对你这样总想通过中伤、暴露他人隐私来离间他人的人是有准备的,毫无疑问,她当然也会接见你的,因为她素来温婉、总是尽力遵从自己父亲的意志——除了那一件事之外。’
“事情就这样,华生,跟他把话说到这个分上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所以我准备尽可能保持应有的礼节,泰然地向格鲁纳男爵告辞了。可是,就在我的手刚落在门把上时,他又叫住了我。
“‘对了,福尔摩斯先生,’他说,‘你听说过勒布伦吗,就是那个多管闲事的法国侦探?’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知道他的下场吗?’
“‘听说他近来在法国蒙马特大街被一群地痞打伤,落下了终身残疾。’
“‘看来你的消息的确很灵通啊,福尔摩斯先生!我想说的是,非常巧合,就在勒布伦出事的那一周之前他曾插手过关于我的案子来着。福尔摩斯先生,我再次郑重警告你不要插手我的事情,这可不是你设想的美差,在你之前好几个人都已经尝到过苦头了。我最后忠告你一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互不相干。再会!’
“你瞧,华生,这就是事情的全部,整个案件的进展情况就是如此。”
“看来这家伙不但非常危险而且对我们的行动早已有所准备。”
“他的确是一个心机很重的危险分子,虽然他这种人是逊言危行一流人物,可我也不是吃素的,他要挟不了谁!”
“你还是决计要管这事儿吗?我有时在想,他娶不娶这个女孩子与别人又有何干系?毕竟,从本质上说,每一桩婚姻都是一场赌博,即便起初是两情相悦的婚姻经过多年以后或许也会蜕变得面目全非,在其中输得一无所有者大有人在。”
“既然我们有确凿证据证明他曾谋杀了自己的前妻,那么这桩婚事对维奥莱特·德·麦尔维尔小姐来说可谓关乎生死的大事件。况且,委托我办这桩案子的主顾又给予我如此的自由和信任!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在这点上僵持不下了。喝完了咖啡,最好劳驾你能随我回家走一趟,欣维尔可能已经在家等着向我汇报情况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