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柯察金娜同志,这么说,我和你可以组成一个党小组了。”他使劲地握着她的手说。
第二天,他写了封信给区委书记,请他来一趟。晚上,一辆溅满了泥浆的汽车停在门口。沃尔默,一个长着络腮胡子、上了年纪的拉脱维亚人握着保尔的手说:
“怎么样,过得好吗?你的表现好像不怎么好。起来吧,我们马上就派你下地干活去。”他说着就笑起来了。
区委书记在保尔家里呆了两个小时,甚至忘了晚上还要开会的事。他一边听保尔充满激情的讲述,一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后他说:
“你别再谈小组的事了。你需要的是休息,再把眼病好好治疗一下。也许,会有一些希望的。你是不是去一趟莫斯科,怎么样?你考虑一下……”
保尔打断他的话,说:
“沃尔默同志,我需要的是人,活生生的人!我孤单一个人无法活下去。我现在比任何时候更需要和大家在一起。你派些年轻人来吧,就是那些还不成熟的小青年也行。他们在你们乡下老想搞得‘左’一点,想组织公社,嫌集体农庄不够味。要知道,这些共青团员,如果不照看好,往往就会冒进。我过去也是这样的,我了解这一点。”
沃尔默站住了。
“你从哪儿知道这些情况的?这消息今天才由区里传来,你怎么就知道了?”
保尔笑了笑说:
“也许,你还记得我的妻子吧。昨天她刚被吸收入党。是她告诉我的。”
“哦,柯察金娜,那个洗碗女工吗?这么说,她是你的妻子?哈哈,我还不知道呢!”沃尔默稍稍考虑了一下,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说:“有了,我们可以派个人给你,就是列夫·别尔谢涅夫。他是最合适不过的人了。你们两个性格很相近,都像两台高频变压器。你知道,我以前当过电工,所以喜欢用这些字眼作比喻。而且列夫还可以给你装一台收音机,他是个无线电专家。你知道,我经常在他那儿戴上耳机听无线电一直听到夜里两点钟。连我妻子都起了疑心,说:‘老鬼,你每天夜里究竟上哪儿去闲逛了?’”
保尔笑着问他:
“这个别尔谢涅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沃尔默走累了,就在椅子上坐下来继续说:
“别尔谢涅夫是我们区里的公证人。但是,他当公证人就像我跳芭蕾舞一样,不在行。原来他是个大干部,1912年参加革命,十月革命时期入党。内战时期他在集团军军部,负责骑兵第二集团军革命军事法庭的工作;在高加索消灭过‘白虱子’,担任过当时法院负责人。他还到过察里津和南方战线,在远东主管过共和国最高军事法庭。他转战南北,历经千辛万苦。后来肺病把这个小伙子给扳倒了,迫使他从远东来到这儿,左右两肺坏得都很厉害,都波及到生命了。这就是我们这个不平常的公证人的来历。我们今天给他一个支部,让他负责,明天又让他参加区委会,接着又叫他领导一个政治学校,还要他参加监察委员会的工作,不论成立什么解决棘手难题的机构,都少不了他。此外,他爱好打猎,还是无线电迷。别看他少了一叶肺,看上去却很难使人相信他是个病号。他的精力总是非常充沛。我相信,他即便死,也会死在从区委到法院的路上。”
保尔打断他的话,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给他这么多的工作呢?他在你们这儿,比从前干得还要多。”
沃尔默眯起了眼睛,瞟了保尔一眼,说:
“要是让你领导一个小组,列夫也会说:‘你们为什么给他安排这么多的工作?’可是对自己,他却会说:‘宁愿在火热的工作中活一年,而不愿在病床上混五年。’看来,珍惜人才只有在社会主义实现之后,才能做到。”
“他说得对。我也赞成猛干一年不去苟且偷生混五年。不过,我们有时会随意浪费精力,这也等于犯罪。我现在才明白,与其说这是英勇的行为,还不如说是蛮干和不负责任。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没有权利糟蹋自己的身体。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英雄行为。要是我不那么热心效仿斯巴达克人的生活方式,也许我还能再支持几年。总之,左派幼稚病对我来说,是主要的危险之一。”
“他只是说说而已。要是能够起床做事,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沃尔默心中这样想,但他没有说出来。
第二天晚上,列夫到保尔这里来了。他们谈到半夜才分手。列夫觉得他所遇到的新朋友仿佛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次日上午,有几个人爬到屋顶,架设了天线。列夫一边在房间里安装收音机,一边讲述他经历中最有趣的一些事情。保尔看不见他,但根据达雅的描述,他知道列夫一头金发,眼睛浅黄,身材匀称,动作敏捷,就跟他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