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们说说你那个博学多识的法律顾问。”波莱特说。
“不想说这个。”迈克尔说,“我这个博学的顾问也喝得烂醉。唉,这个话题太没劲了。我们到底去不去看放公牛出笼啊?”
“走吧。”
我们叫来招待结账,然后动身穿过市区。开始我跟波莱特走在一起,可是罗伯特·科恩赶了上来,走在她另一边。我们三人一起走着,经过市政厅——阳台上挂着好些旗帜,走过市场,走下通往阿尔加河大桥的那条陡峭的街道。有许多人步行去看公牛,还有马车从山上驶下开过大桥。车夫、马匹和鞭子出现在街头,高过攒动的人群。过了桥,我们拐上去往牛栏的路,途经一家酒店,窗户里挂了块招牌:上等葡萄酒,每升三十生丁。
“等我们没钱了就得去那儿了。”波莱特说。
我们路过时,酒店里的一个女人站在门口看着我们。她朝屋里什么人打了个招呼,就又出来三个姑娘到窗口睁大眼睛,盯着波莱特看。
牛栏门口有两个男人在收门票。我们走进大门,里面有几棵树,还有一幢石头造的矮房子,对面是牛栏的石墙,墙上尽是些小窟窿,就像枪眼一样密布在牛栏正面。有架梯子架在墙头,人们接二连三爬上梯子,然后散开,站在隔开两个牛栏的墙头上。我们走过树下的草坪,去梯子下面。经过关着公牛的灰色油漆大笼子。每一只笼子里都有一头公牛。公牛是用火车从卡斯蒂尔一个饲养场运来的,到了火车站从平板车上卸下来拉到这儿,准备放出笼子再关进牛栏。每只笼子上都用模板喷上了饲养者的名字和商标。
我们爬上梯子,在墙头上找到一个能俯视牛栏的位置。牛栏的石墙刷成了白色,地上铺着麦秸,靠墙的地方设有木头的饲料槽和饮水槽。
“看那儿。”我说。
城市所在的高岗耸起在河对岸。古老的城墙和城防工事站满了人。三道掩体上站着的人组成了三道黑压压的人墙。高过城墙的那些房子的窗口都有人头攒动。在高岗的另一头,孩子们都爬到了树上。
“他们一定以为能看点儿热闹。”波莱特说。
“他们想看公牛。”
迈克尔和比尔站在牛栏对面的墙头上正朝我们挥手。来迟了的人站在我们后面,别人一挤他们,他们就挤我们。
“怎么还不开始?”罗伯特·科恩问。
有一只笼子上架着一头骡子,它把笼子拉到牛栏门前。人们用铁棍又推又撬,把笼子对准了牛栏的门。有人站在墙头上,准备先拉开牛栏门,再拉开笼子的门。牛栏另一头的门打开了,两头阉牛摇头晃脑,小跑着进场,两侧下垂的腹部左右晃悠。它们一起站在牛栏另一头,脑袋朝着公牛进场的那扇门。
“它们看起来并不高兴。”波莱特说。
墙头上的人向后仰着身子把牛栏的门拽起来。然后,有人把笼子的门也拽起来。
我朝墙内侧探着身子,想往里面看。笼子里很暗。有人在用铁棍敲笼子,一头公牛用角左右开弓来回撞着木头笼子,发出爆炸般的巨大的响声。我看见一团漆黑模糊的嘴脸和牛角的影子,伴着空空的笼子里一阵砰砰啪啪的木头声音,公牛猛地冲出了牛栏,然后站住了,前蹄还在麦秸上一打滑。它抬起头,颈项周围大块大块的肌肉鼓起来,它看着石墙上站着的人们,全身肌肉颤抖着。那两头阉牛往后退到墙根,耷拉着头,注视着公牛。
公牛发现了它们就冲了过去,有人在一个护栏后面大叫一声,用他的帽子敲打板壁。公牛听见声音,还没有冲到阉牛跟前就转过身来,用全身力气朝那人刚才站的地方冲去,用右角迅猛地朝板壁连挑了五六下,想进攻躲在后面的那人。
“天呐,它好漂亮啊!”波莱特说。我们往下看着,它就在我们脚下。
“你瞧它,它很善于用它的角。”我说,“左一下,右一下,就像个拳击手。”
“不会吧?”
“你自己看。”
“它太快了。”
“等等,另一头牛马上就出来了。”
另一个笼子被掉了个头,转过来拉到进口。在远处的角落里,有个人躲在板壁后面引诱公牛。公牛转向一边的时候,大门被拉了起来,第二头公牛从笼里出来进入牛栏。
它直接朝阉牛冲去,两个人从板壁后面跑出来大喊大叫,想让它转身。这两人一边叫着:“吼!吼!公牛!”一边挥舞手臂,但它并没有改变方向;两头阉牛侧身准备迎接冲撞,公牛把角顶进一头阉牛的身体。
“别看了。”我对波莱特说。她看得都入神了。
“好吧。”我说,“只要你不觉得难受就行。”
“我看见了。”她说,“我看见它先用左角再换右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