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动,”护卫对着雾里的声音叫喊,“因为,假如我一出错,你这一辈子就无法挽回了;名叫劳雷的先生自己直接答话吧!”
“什么事?”那位乘客以轻微颤抖的声音询问,“谁找我?你是杰里吗?”
(“倘若这是杰里,我讨厌杰里的声音,”护卫暗自咕噜着,“我受不了杰里的粗暴。”)
“是的,劳雷先生。”
“有什么事?”
“从那边送给你一封快信,特——公司。”
“护卫,我认识这送信的人,”劳雷先生回答,跨下车来站在公路上——另外两个乘客从背后帮了一下,与其说是礼貌行为,不如说是用力太猛,然后他俩仓促上车,关上车门,拉起窗子。“他可以走过来,不会有问题。”
“我但愿不会,但我无法相信,”护卫用生硬的腔调自言自语。“哈喽,你!”
“唔!哈喽,你!”杰里说,声音比以前更粗暴。
“乖乖地走过来吧!听见么?假如你的鞍上有手枪皮袋,不要让我看见你把手伸过去。我是一个极容易弄错的魔鬼,一错就是要命的。现在让我瞧瞧你吧!”
一匹马和一个骑马人的形影穿过旋流的层雾,缓缓走过来,直到邮车旁那旅客面前。骑马人先鞠躬,再抬头望望护卫,把叠好的一张小纸片交给那位乘客。那棕色的马和人满是污泥,从马蹄到那人的帽子。
“护卫。”乘客说,以一种冷静而自信的口吻。警惕的护卫右手紧握枪托,左手举起枪管,两眼盯着骑马人,草率无礼地回答道,“先生。”
“不必担心。我是台尔生银行的。我为业务上的事要去巴黎。这一克郎给你喝酒吧,我可看信吗?”
“是这样,就快看吧,先生。”
他在另一边的车灯光下打开信——开始是默读,然后高声宣读:“‘在多佛等待小姐。’护卫,瞧,这信并不长,杰里,转告我的回话是‘复活了’。”
杰里在马鞍上感到一惊。“这也是个奇怪透顶的答复。”他以极粗鲁的声音说。
“把这口信捎回去,同我的亲笔书信一样,他们会知道一切。一路平安,晚安。”
那乘客说完后便打开车门上车,两个同伴并没有丝毫帮忙,他们曾慌忙把自己的表和钱包隐藏在靴子里,怕遇上强盗,而此刻正假装睡觉。这完全是为了逃避有可能发生的任何危险,决无它意。
邮车又继续隆隆前行,车开始下山,层雾更浓,笼罩山坡,包围着它。护卫此刻把短枪放回军械箱里,瞧瞧箱里的其它东西,看看挂在腰带上的备用手枪之后,又瞧瞧他的座位下那只更小的箱子,那里放着几件铁匠的用具,两三个气炬和一个火绒盒。他准备十分周到,要是偶尔车灯被风吹灭,他就关在车内,用气炬打燃火绒,假如幸运的话,在五分钟之内便可以将灯点着。
“汤姆!”有人在车顶上轻声叫唤。
“哈喽,乔。”
“你听见那口信了吗?”
“听见了,乔。”
“你理解那是什么意思吗?汤姆。”
“一点不懂,乔。”
“这也凑巧,”护卫默默想着,“因为我自己也一样不懂。”
杰里下了马,独自呆在迷雾与黑暗之中,此时,他不仅要让疲惫不堪的马得到休息,也想要揩掉脸上的泥浆,摇掉帽檐上的积水,那上面大约可以容纳半加仑。他把缰绳搭在湿淋淋的手臂上,站在那儿,直到邮车的隆隆声消失在寂静的夜空,才转身下山。
“从圣堂门口急驰一阵之后,老太太,我就担心你的前腿,直到使你平稳下来,”那声音沙哑的送信人瞧着他的母马说道。“‘复活’,真是稀奇古怪的口信。这不会与你杰里有多大关系吧?我说,杰里!假如‘复活’成为当今流行的事,你就要倒大霉了,杰里!”
3夜影
真是令人沉思的怪事:对于每一个他人而言,每一个人会成为奥秘与神秘。当我在深夜走进一个大都市时,我脑海里有一个重大的思考:那黑暗里成群住宅中的每一住宅都包藏着自己的秘密;每一住宅的每一房间都隐藏着自己的秘密;千万胸腔里每一颗跳动的心,在它的某种想象中,甚至对最亲近的心又何尝不是一种神秘!某种恐怖的事,乃至死神本身都与之有关。因此,我再不能把我珍爱的书一翻而过,然而又妄想及时读完它。我无法进一步看透那深不可测的水下的奥秘,只有当瞬间的灯光照亮了那里的时候,才隐约地看到过埋藏的珍宝和沉积物。在这本书注定将永远永远地用一把弹簧锁锁住,而我仅仅只读完一页。这人间深水注定永远封闭在这永恒的冰冻之下,而光明只照射在其表面,我只好茫然无知地站在岸上。我的朋友死了,我的邻居死了,我的爱人,我的灵魂的伴侣也死了;正是这种毫不动摇的坚定和不朽,才使这种秘密往往具有独立的个性,我带着这种秘密直到我人生的终了。在我所经过的这城市的任何墓地上,有哪一位长眠者在内在的个性方面比那些忙碌的居民对于我或我对于他们更深奥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