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两旁的灌木丛早已凋零,只剩下几根空荡荡的细枝条在寒风中无力地抖动。
从房间里透射出来的灯光照在树枝上,灰蒙蒙的一片。杜·洛瓦看到前面路中央有一团白色的东西,原来是瓦尔特夫人正袒胸露背地站在那。只听她颤声说道:
“啊,你终于来了!难道你想让我去死吗?”
杜·洛瓦不紧不慢地说道:“算我求你了,别干傻事。要不然,我马上就走。”
瓦尔特夫人钩住他的脖子,几乎嘴贴着嘴地问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竟然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杜·洛瓦试图推开她:“上次见面的时候,你用头发缠满我的扣子,差点让玛德莱娜和我闹翻了。”
瓦尔特夫人先是一怔,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你妻子才不会这样呢!一定是你的哪位情妇和你大闹了一场。”
“我没有情妇。”
“闭嘴!如果没有,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为什么一星期和我共进一次晚餐都不愿意?你让我忍受的是怎样的折磨啊!我是那么地爱你,脑海里无时无刻没有你,眼里除了你以外再也看不到任何人,甚至连说话都要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说出你的名字。你是绝对不会明白这种感受的!我觉得自己就像被别人抓进袋子里,不能动弹。每当我想起你,就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痛苦万分;我的双腿就像瘫痪了一样,再也无法行走。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像个傻瓜一样,整天坐在椅子上对你念念不忘。”
杜·洛瓦满脸惊异地望着她。眼前的瓦尔特夫人再也不是那位身材微胖,偶尔耍耍性子的经理夫人,而是一位极度失落甚至疯狂的女人,现在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然而此刻,杜·洛瓦的心中萌发了一种朦胧的想法。他说:“亲爱的,爱情并不是永恒的,它有合也有分。如果我们像这样继续下去,关系势必会越变越糟。而我希望能够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事实就是如此。如果你能理智一些,把我当朋友对待,我一定会像以前一样常来拜访你。你能做到这点吗?”
瓦尔特夫人将裸露的双臂搭在杜·洛瓦的黑色礼服上,喃喃说道:“只要能够见到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就说定了,” 杜·洛瓦说道,“我们只是朋友。”
瓦尔特夫人含含糊糊地回答道:“嗯,说定了。”紧接着,她把嘴凑过去:“再吻一下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杜·洛瓦柔声拒绝道:“不,我们必须遵守约定。”
瓦尔特夫人转过身,擦了擦眼泪,然后从胸前掏出一个用粉红色丝带缠着的纸包递给杜洛瓦:“喏,这是你买摩洛哥股票赚的钱。能够为你赚这些钱,我很高兴。来,拿去吧……”
杜·洛瓦想推辞:“不,这钱我不要。”
瓦尔特夫人一听,脸色大变:“你现在可不能这么做。这钱是你的,除了你以外,谁也不能拿。如果你不要,我就把它扔到水沟里去。请别逼我,乔治。”
杜·洛瓦赶紧接过小纸包,放进口袋里。
“该回去了。”他说,“要不,你会得肺炎的。”
瓦尔特夫人嘟哝了一句:“如果死掉更好。”她拿起杜·洛瓦的手,疯狂而绝望地吻着,然后逃也似的往房间里奔去。
杜·洛瓦慢慢地往回走,静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走到温室的时候,他已经昂首挺胸,神清气爽了,就连嘴角也漾着一丝笑容。
这时,玛德莱娜和拉罗舍早已离去。很多客人都已经走了。显然,没有什么人愿意留下来参加舞会。杜·洛瓦看见苏珊挽着姐姐罗莎的胳膊姗姗走来,姐妹俩邀请他和德·拉图尔—伊夫林伯爵跳第一支四人舞。
杜·洛瓦吃惊地问道:
“伊夫林伯爵是谁?”
苏珊做了个鬼脸,说道:
“他是我姐姐的一位新朋友。”
罗莎羞红着脸说道:
“你真坏,苏珊。这位先生和我们俩的关系不都是一样的吗?”
妹妹笑着回答道:“知道啦。”
罗莎懊恼不已,转身离去。
杜·洛瓦则亲热地挽住苏珊的手臂,温柔地说道:“听我说,亲爱的小苏珊,您把我当朋友看吗?”
“当然啦,漂亮朋友。”
“您信任我吗?”
“绝对信任。”
“您还记得不久前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关于什么?”
“关于您的婚事,或者更确切地说,关于您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哦,我记起来了。”
“那么,您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可以啊,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