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洛瓦经常见到德·玛莱尔夫人,可是她的丈夫却很长时间都没有露面了。德·玛莱尔先生一见到杜·洛瓦,便紧紧握住他的双手,感激万分地说道:“亲爱的,真是太感谢您上次让克罗蒂尔德捎的口讯啦!我买的摩洛哥股票差不多赚了十万法郎。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您!您可真是位不可多得的朋友!”
站在身边的德·玛莱尔夫人,一头褐发,漂亮优雅,吸引了不少男士的目光。杜·洛瓦说道:“亲爱的朋友,作为回报,请允许我带上您的妻子,或者说,让她挽着我到处转转吧。夫妻总不能老呆在一起啊,您说是不是?”
德·玛莱尔先生欠了欠身,说道:“没错。要是我们走散了,一小时后在这里碰面。”
“好的。”
说完,杜·洛瓦和德·玛莱尔夫人挤进人群,德·玛莱尔先生跟在后面。克罗蒂尔德不停地说道:“瓦尔特一家真是走运。不过说到底,他们确实很有生意头脑。”
杜·洛瓦说道:“这有什么?只要有本事,人人都会有功成名就的一天。”
克罗蒂尔德接着说道:“将来,他们家的两个女孩每人都可以分到两、三千万法郎。更不用说苏珊还是个大美人。”
杜·洛瓦一声不吭。自己的心思被别人一语道破,这让他感到很不痛快。
克罗蒂尔德还没有看到《基督凌波图》,于是杜·洛瓦主动请缨,带她前往观赏这幅名画。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笑,对旁人评头论足、说三道四。当衣领挂满各种徽章的圣—波坦从他们身边经过时,杜·洛瓦和克罗蒂尔德忍俊不禁。一位外交大使走在圣—波坦的后面,胸前也挂着一串徽章,但是数量远远不及他的多。
杜·洛瓦说道:“这世界上稀奇古怪的事情真是无处不有。”
这时布瓦勒纳走过来和他握手,胸前也佩带着一条决斗当天带过的黄绿相间的绶带。
在路易十六风格的客厅里,佩尔斯缪子爵夫人正在和一位公爵聊天。体形肥胖的她身着盛装,也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
杜·洛瓦低声说道:“看,一对情人正在窃窃私语呢!”穿过温室的时候,杜·洛瓦又看见妻子玛德莱娜和拉罗舍—马蒂厄呆在一起。他们紧挨着坐在树丛后面,仿佛是说:“我们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下约会。人们怎么议论,我们才不会在乎呢。”
看完《基督凌波图》后,德·玛莱尔夫人陶醉不已。他们慢慢地往回走。此时,德·玛莱尔先生早已不知去向。
杜·洛瓦问:“珞林娜还在生我的气吗?”
“是啊。她不愿意见到你,人们一谈论到你,她就走得远远的。”
杜·洛瓦沉默不语。小姑娘对他的敌意让他感到莫名的忧郁,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走到门口拐角处,苏珊突然蹦出来,大声喊道:“啊!原来你们在这儿!我说,漂亮朋友,您就独自呆一会儿吧。我要把可爱的克罗蒂尔德带走,让她参观一下我的卧室。”
说完,两个女人匆匆离去。她们在密集的人群中穿行而过,动作是如此地婀娜多姿,就像两条在水里游动的蛇。对于上流社会诸如此类的小把戏,她们早已驾轻就熟。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地喊了一声:“乔治!”杜·洛瓦回头一看,原来是瓦尔特夫人。只见她低声说道:“哦,您真是太狠心了。您这么折磨我,究竟有什么好处?我让小苏珊把那女人从您身边支开,无非是想告诉您一件事。请听好了……今晚,无论如何,我都要和您谈一谈……要不然……要不然……您就等着瞧吧,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您现在去温室。温室的左边有一扇门,您从那里出来走到花园里,然后沿着前面的路一直走到头,您会看到一个葡萄架。在那里等我,我十分钟后就到。如果您不去,我发誓马上在这里大闹一场。”
杜·洛瓦高傲地说道:
“十分钟后,我会到您说的那个地方。”
说完,两人分手了。可就在半路上,杜·洛瓦差点因为雅克·里瓦尔而误了事。里瓦尔拉着他,情绪激昂地说了一大堆没完没了的废话。很显然,他刚从餐厅里喝了点酒出来。后来,杜·洛瓦在一间客厅里碰到了德·玛莱尔先生。于是他把里瓦尔交给他,自己抽身离开。除此之外,杜·洛瓦还不能让妻子和拉罗舍发现自己。不过这种担心好像是多余的,因为眼下两人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根本无暇顾及旁人。于是杜·洛瓦顺利地穿过温室,来到花园。
屋外,寒气一阵阵袭来,杜·洛瓦感觉如置冰室。他想:“见鬼!这样非得感冒不可。”
于是,他拿出一块手帕,如同人们系领带一样,用它围住自己的脖子。由于刚从灯火辉煌的客厅里走出来,他一时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慢慢地摸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