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接下来做点什么好呢?”弗雷斯蒂埃问道,“有人说,在巴黎散步,总有地方可以去,可我不这么认为。我每晚出来散步的时候,从来不知道该去哪里。如果有女人陪伴,到林子里转转倒是件十分惬意的事,但并不是每次都能碰上这种美事。我认识的一位药店老板和他的夫人,喜欢光顾音乐茶座,但我不喜欢。那么,我们该去哪儿呢?真的没什么地方可去。这里应该建一座蒙梭公园那样的休闲之地,供人们晚上的时候在树下一边喝冷饮一边欣赏美妙的音乐。这花园绝不是什么娱乐场所,而是休闲放松之地。门票可以卖贵一点,吸引一些漂亮的女士。人们可以在铺满细沙、旁边有灯光照明的小径上散步。想听音乐的时候,可以找个或近或远的地方坐下。我们过去在缪塞尔有过一个类似的公园,但那里格调太低,地方也不够大,没有多少树阴和阴暗的角落。所以,我们一定要建一座既宽敞又漂亮的花园,这样一定能够吸引很多人。你想去哪里?”
杜洛瓦一时语塞。最后,他提议道:“我还没去过‘牧羊女娱乐场’,很想去那儿看看。”
他的同伴惊讶地说道:
“‘牧羊女娱乐场’?那里一定热得像个大烤箱。不过那地方还算有趣,行,就去那儿吧。”
于是,他们转身朝蒙马特尔郊区走去。
娱乐场的门前灯火辉煌,把在这里交汇的四条街道照得如同白昼。门外停着一排待出租的马车。
弗雷斯蒂埃径直往里走,杜洛瓦赶紧阻止他:
“我们还没有买票。”
弗雷斯蒂埃郑重其事地回答道:
“我来这儿从来不用买票。”
走到检票口时,三个检票员都向他敬礼致意,中间一位还和他握了握手,我们的记者先生问道:
“还有好一点的包厢吗?”
“当然还有,弗雷斯蒂埃先生。”
弗雷斯蒂埃接过票,推开包着绒垫的厚厚的铜门,同他的朋友一起走进剧场。
场内烟雾缭绕,舞台、剧场的另一端以及较远的地方仿佛都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香烟和雪茄燃烧后形成的一缕缕白色烟柱,袅袅升起,一直飘到天花板,在巨型拱顶下、吊灯周围和坐满观众的楼座上方形成灰蒙蒙的一片雾气。
剧场四周,是宽敞的圆形走廊。入口处,经常有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在众多的男士中穿梭。走廊中间有三个柜台,每个柜台后面都站着一位年华已逝却依然浓妆艳抹的女人。她们不只出卖饮料,也出卖色相。其中一个柜台前面正站着一群姑娘,等待着客人的光顾。身后几面巨大的镜子照出她们袒露的脊背和过往行人的面孔。
弗雷斯蒂埃拨开人群,像一个理应受到尊敬的人物一样,快速往里走去。
他走到一位女引座员身边,问道:
“十七号包厢在哪里?”
“请随我来,先生。”
女引座员把他们带到一个用木板围起的包厢。包厢很小,没有顶篷,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四把椅子也是红色的,挨得很紧,客人勉强可以从中通过。两位老朋友坐了下来,他们的左右两边都是一些一模一样的木格子,呈弧形一直排到舞台边。木格里都坐了人,但只能看到他们的脑袋和胸部。
舞台上有三个穿着紧身衣的年轻男子,一高,一矮,一个中等身材,正在轮流做吊杠表演。
那个大个子迈着碎步迅速走到台前。他面带微笑,向观众挥了挥手,好像是在飞吻。
紧身衣下,他的手臂和大腿上的肌肉清晰可见。他故意挺起胸,以便掩饰已经凸起的腹部。他的头发梳得和那些年轻理发师差不多,在头顶从正中整齐地分开。他优雅地一跳,一把抓住吊杠,像车轮似的在吊杠上翻转。然后他双臂紧绷,身体笔直地在空中一动不动地平卧着,全靠手腕的力道握住吊杠。
从吊杠上下来后,他在前排观众的掌声中再次微笑致意。随后,他走到幕布边站着。每走一步,都不忘显示一下自己健壮的大腿肌肉。
第二个人个头矮些,但看起来更健壮。他走到台前重复前者的动作。第三个也做了同样的表演,却赢得了最热烈的掌声。
不过,杜洛瓦无心关注台上的表演。他不时地回头,朝后面挤满男士和年轻姑娘的走廊张望。
弗雷斯蒂埃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