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美人兮，擥涕而伫眙①。媒绝路阻兮，言不可结而诒②。蹇蹇之烦冤兮，陷滞而不发。申旦以舒中情兮③，志沉菀而莫达④。愿寄言于浮云兮，遇丰隆而不将⑤。因归鸟而致辞兮⑥，羌宿高而难当⑦。高辛之灵盛兮⑧，遭玄鸟而致诒⑨。欲变节以从俗兮，愧易初而屈志⑩。独历年而离愍兮（11），羌冯心犹未化（12）。宁隐闵而寿考兮（13），何变易之可为。知前辙之不遂兮（14），未改此度。车既覆而马颠兮，蹇独怀此异路。勒骐骥而更驾兮（15），造父为我操之（16）。迁逡次而勿驱兮（17），聊假日以须时（18）。指嶓冢之西隈兮（19），与纁黄以为期（20）。开春发岁兮（21），白日出之悠悠。吾将荡志而愉乐兮（22），遵江夏以娱忧（23）。擥大薄之芳茝兮（24），搴长洲之宿莽。惜吾不及古人兮，吾谁与玩此芳草？解萹薄与杂菜兮（25），备以为交佩（26）。佩缤纷以缭转兮（27），遂萎绝而离异。吾且儃佪以娱忧兮（28），观南人之变态。窃快在中心兮（29），扬厥凭而不俟（30）。芳与泽其杂糅兮，羌芳华自中出。纷郁郁其远承兮，满内而外扬（31）。情与质信可保兮（32），羌居蔽而闻章（33）。令薜荔以为理兮（34），惮举趾而缘木（35）。因芙蓉而为媒兮，惮蹇裳而濡足（36）。登高吾不说兮（37），入下吾不能。固朕形之不服兮（38），然容与而狐疑。广遂前画兮（39），未改此度也。命则处幽吾将罢兮（40），愿及白日之未暮。独茕茕而南行兮，思彭咸之故也。

　　【注释】

　　①擥：同“揽”，此处指揩。伫眙：久立直视。

　　②结：结言。诒：赠予。

　　③申旦：申明，一说天天重复再三。

　　④沉菀（yù）：沉闷郁结。菀，郁结。

　　⑤丰隆：云神，一说雷神、雨神。将：传达。

　　⑥因：依靠、凭借。

　　⑦宿高：鸟宿高枝。难当：难以承当。

　　⑧高辛：帝喾之号。灵盛：神灵。

　　⑨玄鸟：凤凰。诒：贻，赠礼。

　　⑩易初：改变初衷。

　　（11）历年：经历了较长时间。离愍：遭祸患，遇忧患。

　　（12）冯（ｐínɡ）心：愤懑心情。

　　（13）隐闵：隐忍忧闷。寿考：老死。

　　（14）辙：车轮的印迹。不遂：不通，不顺。

　　（15）更驾：重新驾车。

　　（16）造父：周朝以善驾车而出名者。

　　（17）迁：前进，迁延。逡次：缓行。勿驱：不快跑急赶。

　　（18）假日：费些日子，借日子。须时：等待时候。

　　（19）嶓冢：山名，在秦西部。隈：山边。

　　（20）纁（xūn）黄：黄昏时分。

　　（21）开春：春天开始。发岁：新岁发端。

　　（22）荡志：散荡心情，放怀。

　　（23）遵：沿着。江夏：长江、夏水。娱忧：消除忧愁。

　　（24）擥：采摘。大薄：一大片草木丛生之地。芳茝：芳草。

　　（25）解：采。萹薄：指成丛萹竹。

　　（26）交佩：左右佩带。

　　（27）缤纷：繁盛。缭转：缠绕，环绕。

　　（28）娱忧：排解忧愁。

　　（29）窃快：隐藏的快乐。

　　（30）扬：弃抛。厥凭：那些愤懑。

　　（31）满内：香气充满内部。外扬：香气向外散发。

　　（32）质：本质。信：确实。保：保持。

　　（33）居蔽：身居蔽塞之处。闻章：声名昭彰。

　　（34）理：提婚人，媒人。

　　（35）惮：怕。举趾：提起脚步。缘木：循树而上（薜荔缘树而生）。

　　（36）蹇：撩起，揭起。濡足：足上沾湿（芙蓉长在水中）。

　　（37）说：悦。

　　（38）朕形：我的外形，一说我的作风。不服：不习惯。

　　（39）广遂：大大达到。前画：以前的策划。

　　（40）处幽：受困。罢：作罢，一说完尽，生命将结束。

　　【点评】

　　本篇的“美人”，显然是喻指，即与《离骚》相一致的楚国君主——楚怀王。诗人实际上是一再表白自己的忠君，即便条件再恶劣，他也不改初衷，坚持始终如一。这一点，虽然在《九章》各篇中表述方式与角度不一，但中心旨意还是不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