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报告

欧·亨利中短篇小说选[电子书]

我想这个梅里曼医生显然也不太信任那个陆地海盗的马匹的速度。恺撒大叔笨拙但却十分迅速地向大街上跑去了,医生很有礼貌而又十分仔细地打量了我一会儿,终于确定我是可靠的人。

“这只是典型的营养不良,”他说,“也就是说,是贫穷、自尊和饥饿造成的。卡斯韦尔太太有很多忠实的朋友,他们都乐意帮助她,但她却不肯接受,只有那个老黑人例外,恺撒大叔从前是她家的仆人。”

“卡斯韦尔太太!”我吃惊地说。然后我看了看合同,这才发现她的签名是“阿扎里亚·阿戴尔·卡斯韦尔”。

“我还以为她姓阿戴尔呢。”我说。

“她嫁了个游手好闲、一无是处的酒鬼,先生。”医生说,“听说就连那个老仆人接济她的那点儿钱都被他抢走了。”

牛奶和葡萄酒拿回来之后,医生很快就让阿扎里亚·阿戴尔苏醒了过来。她坐起身,说起那正当时节、色彩正艳的秋叶的美丽。她轻松地说自己昏倒了是因为她有心悸的老毛病。她靠在沙发上,英比给她扇着风。医生还得去别的地方,于是我把他送到门口。我告诉他,我打算并且能够代表杂志社预支一笔稿酬给阿扎里亚·阿戴尔,他听了显得很高兴。

“顺便说一句,”他说,“也许你想知道那个马车夫有皇室血统。老恺撒的祖父是刚果的一位国王。恺撒本人也有些皇室的气派,这一点你可能已经注意到了。”

医生离开的时候,我听到房子里面传出恺撒大叔的声音:“他从你这儿把那两元钱都拿走了吗,阿扎里亚小姐?”

“是的,恺撒,”我听到阿扎里亚·阿戴尔虚弱的声音。然后我回到屋子里,同我们的撰稿人谈妥了稿酬的问题。我自作主张,预支了五十元给她,作为定下合同的必要手续。然后恺撒大叔驾着马车把我送回了旅馆。

我亲眼目睹的故事情节到这儿差不多就结束了。接下来只是陈述一些事实情况。

大约六点钟的时候,我出去散步。恺撒大叔站在街角的老地方。他打开马车门,挥了挥他的羽毛掸子,又开始了他沉闷的老把戏:“进来吧,先生。只要五角钱,随你去哪儿——马车很干净,先生——刚从一个葬礼回来——”

接着,他认出了我。我想他的视力大概越来越不好了。他的大衣上又多了一些褪色的地方,麻线显得更破旧了,惟一剩下的那颗纽扣——黄色的牛角纽扣——也不见了。这就是恺撒大叔——衣服破烂的皇室后裔!

大约两个钟头后,我看见一群嘈杂的人群围在一家药店的门口。在一片寂静的沙漠里,这简直就是神赐的食物;于是我挤了进去。在一张用空盒子和椅子临时拼凑起来的长沙发上躺着温特沃斯·卡斯韦尔少校。一个医生在检查他是否还活着。结论十分清楚,少校已经死了。

有人发现这位从前的少校死在一条偏僻的街上,好奇而无聊的人们把他抬到药店门口。这个已故的人曾经参与过一场可怕的搏斗——种种迹象都说明了这一点。尽管他游手好闲、一无是处,他也曾英勇地战斗过。但是他打败了。他的手攥得紧紧的,根本无法掰开他的手指。认识他的那些温和的居民站在那里,绞尽脑汁想尽可能找些好话来形容他。一个面容和蔼的人想了半天之后终于开口说:“卡斯韦尔十四岁左右的时候,是学校里拼写最棒的一个。”

我站在那儿,死去的那个人垂在松木盒子旁边的右手突然松开了,掉下来个什么东西,落在我的脚边。我悄悄地用一只脚把它踩住,过了一会儿才把它捡起来,放进口袋里。我推测,在最后的挣扎中他的手一定是无意之间抓住了那件东西,紧紧地抓住不放。

那天晚上,旅馆里的客人除了谈到政治和禁酒令之外,话题始终围绕在卡斯韦尔少校之死上。我听到一个人对大伙说:

“照我看,先生们,卡斯韦尔是被那些该死的黑鬼谋杀的,为了抢他的钱。今天下午他身上还有五十美元,他给旅馆里的好几个人看过。发现他的时候,钱却不在他的身上。”

第二天早上九点钟的时候,我离开了这个城市。当火车经过坎伯兰河上的大桥时,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黄色的牛角纽扣,有半个银币大小,上面还穿着破旧粗糙的麻线。我把它从窗子里扔了出去,它掉进了缓缓流动着的浑浊的河水里。

我想知道在布法罗又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