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就不再打搅你了,先生,”她说着,眼睛又变成了浑圆而天真的,“好好照看我的房子。唉!现在只有关于它的回忆是属于我的了。再会,谢谢你的好心。”
她走了,只留下一个微笑和一缕幽香。大卫爬上楼梯,觉得恍然如梦。但他还是从梦中醒了过来,微笑和幽香依然萦绕在他身边,从此就仿佛一直如影随形地伴着他。这位他一无所知的小姐激发了他的灵感,让他写出赞美眼睛的抒情诗,歌颂一见钟情的爱情的颂歌,颂扬鬈发的赞美诗以及描写小巧的鞋子的十四行诗。
他的确是位诗人,因为他已经忘记了伊冯;这张可爱迷人、清新优雅的新面孔已经俘获了他的心。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让他的心头涌起了异样的感情。
一天晚上,在这所房子三楼的一间屋子里,三个人凑在一张桌子边。这张桌子,三把椅子再加上桌子上燃着的蜡烛就是这屋子所有的摆设。其中一个人是个穿着黑衣的大个子,脸上显出傲慢轻蔑的神情,向上翘起的胡子末梢几乎要碰到他嘲弄的眼睛。另一个是位年轻貌美的小姐,眼睛一会儿是孩子般的浑圆天真,一会儿又像吉卜赛人一样细长诡秘,这会儿却和所有的密谋者一样目光敏锐,野心勃勃。第三个则是个斗士,暴躁大胆的行动者,冲动而刚强。其他的两个人管他叫德斯罗利斯上尉。
这人用拳头砸着桌子,强忍着愤怒说:
“今晚就行动。就在今晚趁他午夜去做弥撒的时候下手。我已经厌倦了毫无结果的计划。我讨厌暗号、密码和秘密会议之类的东西。让我们干脆就做叛国者。如果法兰西要除掉他,我们干脆就公开干掉他,不用设什么陷阱圈套。今晚就干,我决定了。我说到做到。我会亲手干掉他。就在今晚,他去做弥撒的时候。”
小姐朝他投去热切的目光。女人不管多么善于密谋策划,对于这样的冲动敢为总是会无比敬佩的。大个子男人捋了捋他微微上翘的胡子。
“亲爱的上尉,”他嗓音洪亮,只是出于习惯稍微温和了些,“这一次我同意你的意见。等待只会一事无成。我们有足够多的宫廷卫兵,这次行动绝对安全。”
“今晚就干,”德斯罗利斯上尉又砸了砸桌子,重复说,“你听到了,侯爵。我会亲手干掉他。”
“可现在,”大个子男人温和地说,“还有一个问题。必须得有人送信去给我们在宫廷里的人,订好暗号。我们最忠诚的勇士必须跟随皇家马车。这个时候到哪儿去找信使能进宫廷的南门?里布特在那儿站岗;只要信交到他的手里,就一切顺利了。”
“我来送信。”夫人说。
“你,伯爵夫人?”侯爵扬了扬眉毛说,“我们知道,你的献身精神的确让人钦佩,但是——”
“听着!”夫人把手放在桌上叫起来,“这所房子的顶楼上住着一个乡下来的年轻人,就像他照看的小羊羔一样温柔天真。我在楼梯上碰到过他两三次。我担心他住得离我们经常聚会的地方太近,曾经问过他。只要我乐意,他会听我的。他在顶楼上写诗,我想他还时常想着我。他会听我的吩咐的。他能把信送到宫廷里去。”
侯爵从椅子上站起来,鞠了一个躬。“你还没让我把话说完,伯爵夫人,”他说,“我本来想说:‘你的献身精神的确让人钦佩,但你的智慧和美丽无疑更让人惊叹。’”
当这三个密谋者聚会的时候,大卫正在润色他的《致楼梯爱人》中的几行诗。他听到一声怯生生的敲门声,走过去打开门,发现竟然是她站在那儿,心头一阵悸动。她气喘吁吁,像是碰到了什么麻烦事,眼睛像孩子一般瞪得大大的,天真无邪。
“先生,”她喘息着说,“我是来向你求助的。我相信你善良真诚,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人可以帮我。你不知道我是怎么穿过街上那些大摇大摆的人群跑到这儿来的!先生,我的妈妈快要死了。我叔叔是宫廷里的护卫队队长。我必须得找个人赶快带信给他。你能——”
“小姐,”大卫打断了她的话,他的眼睛里熠熠生辉,仿佛等不及要为她效劳,“你的希望就是我的翅膀。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他。”
夫人把一封密封了的信塞到他的手里。
“到南门去——记住,是南门——对那儿的卫兵说,‘猎鹰已经离巢’。他们就会让你进去,你就到宫廷南边的入口去。重复这个口令,把信交给这样回答的人:‘只要他愿意,就让他去干。’这是密码,先生,是我叔叔告诉我的,现在国家正动荡不安,有人密谋要杀死国王,没有密码,任何人都不能在黄昏后进入宫廷。如果你愿意,先生,帮我把这封信带给他,这样我妈妈就能在闭眼之前再见上他一面。”
“交给我吧,”大卫急切地说,“可我怎么能让你这么晚还孤身一人穿过大街回家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