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西班牙人的船从我们身边经过,行驶到几英里之外时,格瓦西奥命令立即将船帆升起,并转身对我说:“先生,如果您累了想休息的话,那么现在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我想危险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的六个小时里,任何事情都无法将沉睡的我唤醒。事实上,船在海面颠簸起伏,为我创造了良好的睡眠环境。我相信唯一能够让我感到不舒服的,就是热带炙热的阳光。强烈的阳光照亮了牙买加,它就像宝石一样引人注目。青绿色的天空万里无云,在古巴岛南面的斜坡上,树木郁郁葱葱。真是一片宏伟壮观的美景!然而,北边的景致大不相同,一片阴霾。重重乌云笼罩在岛屿的上空,丝毫没有散开的迹象。但风力并没有因此减弱,甚至是越来越强劲。航程十分顺利,格瓦西奥一边驾着船,一边抽着雪茄和我们开着玩笑。
大约到了下午四点钟,乌云散开,古巴岛上的主要山脉——喜瑞拉梅斯特拉山气势磅礴地耸立在金色的阳光中。这场景就像是揭开了覆盖在画作上的遮掩物,看到了艺术大师创作的无与伦比的杰作。山水相连,水天一色,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你再也看不到如此美景了。要知道喜瑞拉梅斯特拉山八千英尺的高度足以让它傲视群山,它的顶峰直插云霄,绿色的山峦绵延起伏直到天边。
然而,我的倾慕之情很快便被眼前的重任所取代。格瓦西奥收下了船帆,开始减速。我对他的作法感到疑惑,他解释说:“我们与古巴岛之间的距离太近,正处于西班牙舰艇的控制区。我们必须利用开阔的水域避开敌人。离岛屿太近,我们就会被敌人发现,我们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我们匆忙地检查了一下武器装备。由于我随身只携带了史密斯威森左轮手枪,他们便发给我一支看上去很有杀伤力的来福枪。我以前曾经用过一次这种枪,但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还会不会使用它。大家都配有这种令人生畏的武器。现在完成任务的艰巨时刻近在眼前。迄今为止,所有事情都进行得十分顺利,也没有遇到太大的危险。目前真正的危险来临了。一旦我被捕,我不仅会失去生命,而且也无法给加西亚送信了。
我们似乎离陆地已经很近了,但实际上大约还有二十五英里的距离。直到午夜时分,船员们才收起三角帆,开始在浅水区划行。我们在离岸五十码的地方抛锚。四周一片漆黑。我建议立即登陆,但格瓦西奥不同意这么做。他说:“先生,我们陆地上和海面上都有敌人。我们现在最好呆在原地,如果敌人的舰艇想要追查我们,那他们很可能会找到我们经过的那片珊瑚礁,那样我们就只能上岸了。到那时,我们可以凭借那些昏暗的葡萄架做掩护,和敌人进行正大光明的较量。”
汇聚在海天交接处的薄雾渐渐散去,我们可以看到岸上大片的葡萄、红树、灌木丛和刺莓,它们的领地几乎要扩张到水里来了。目前我们还无法清楚地看到岸上的景致,这反倒给它们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衫幕。古巴岛的山颠,太阳高高地升起,刹那间万象更新,一扫阴霾之气。阳光驱散灌木丛上笼罩的黑暗,拍打着海岸的海水魔术般地变绿了。光明终将战胜黑暗,我们坚信。
船员们忙着将行李运送上岸。等货物全都上岸后,我们又把船驶入一个小小的河口,转身便隐藏到丛林中。就在此时,一群衣衫褴褛的古巴人聚集到我们刚才登陆的地方。他们从何而来?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是来帮助他们的?这些问题对我来说太深奥了。他们到这儿是来搬运东西的。他们里面有许多是军人,有些人身上还留有子弹的印记。
我们登陆的地方似乎是几条小路的交叉点。这些小路通往各个方向,从海岸一直延伸到灌木丛。往西望去,树林里升起袅袅青烟,有人告诉我,那是藏身丛林中的古巴难民制造食盐时产生的烟雾。这些难民都是从可怕的集中营逃跑出来的。
我的第二段旅程就此告一段落。
一路上我们披荆斩棘,但我知道迄今为止,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西班牙人的铁蹄肆意践踏古巴的土地。刽子手威尔指挥军队将手无寸铁的古巴人关进了集中营。未来的旅途艰险重重,但现在我已经没有时间过多去考虑这些问题了,我必须立刻上路。
古巴的地理状况并不复杂:地形狭长,由北向南延伸,整个国家布满了热带丛林。我们只能徒步穿越丛林。丛林里的路像无数丝网交织的迷宫,而我们又无法用手去开辟新的道路,只有古巴人才能顺着原有的小径找到出口。一路上骄阳似火,我们大家个个汗流浃背。身上的衣服已经成了我最大的负担。密集的树木不仅挡住远处的高山大海,甚至于我们相互之间的视线也被遮住了。小路蜿蜒曲折,热带的迷雾很快将丛林里的一切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炙热的太阳将丛林变成了人间地狱。当我们离开海岸,快要到达一个小山丘时,我们发现丛林的树木越来越高大,树木之间的距离也没有当初那么密集了。很快我们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在那儿生长着几棵椰子树。椰汁清凉爽口,刚好给我们干渴的喉咙降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