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更经常地奖励功绩的外表而非功绩本身。吝啬与善于理财比慷慨与善于理财更加对立。希望——尽管它整个是骗人的——但至少可以引导我们以一种愉悦的方式走完生命的旅途。当懒惰和怯懦使我们回避义务时,我们的德性却经常得到履行义务的所有荣誉。很难判断一个干净、诚实和正当的举动是出于正直还是出于精明。德行消失在利益之中,正如河流消失于海洋之中一样。
如果我们好好地考察一下无聊的各种表现,我们发现它更多地不是追求利益,而是想逃避义务。有各种不同目的的求知欲:一种是出于利益——即想学会可能对我们有用的东西;另一种是出于骄傲——即想知道他人不知道的东西。
这样运用我们的理智是最好的:在不幸降临时帮助我们承受不幸,在不幸可能降临时帮助我们预见不幸。
爱情的坚贞不渝实际是一种不断的变化无常,这种变化使我们的心灵相继依附于我们的恋人的各种品质之上,迅速给予其中一个以喜好,又迅速转移到另一个。因此,这种坚贞不渝不过是发生在同一主体中的一种变易。
在爱情中有两种坚贞不渝:一种是由于我们不断地在爱人那里发现可爱的新特点,另一种则不过是我们想获得一种坚贞不渝的名声。
坚持不懈不值得谴责也不值得赞扬,因为它只不过是某些兴趣和情感的延续,这些兴趣和情感并不是我们能够抛弃或给予的。我们热爱新知识的原因,并不是我们对于旧知识的厌倦或对新知识的喜好,而是因为厌倦了那些太了解我们的人的有限的钦佩,渴望着那些不太了解我们的人的更多的赞扬。
我们有时轻易地埋怨朋友,是为了提前为我们自己的小毛病辩护。我们的忏悔与其说是对我们所做的坏事感到愧疚,不如说是对可能降临到我们身上的坏结果感到恐惧。
有一种变化无常,来自精神的轻率或软弱,它使人接纳所有其他人的意见;另外还有一种变化无常则是较可原谅的,这来自一种万物皆空之感。恶行进入了德性的结构之中,正像毒药进入了药物的范围一样。审慎地聚集明智以缓解它们,有效地利用它们来反对人生的疾病。我们还是应当同意(这是使德性光荣的):人们的最大不幸就是被罪恶压倒。
我们承认自己的缺点,是想用真诚来弥补人们因这些缺点对我们形成的不利看法。邪恶和善良一样有它自己的好汉。我们不蔑视所有沾染恶习的人,但蔑视所有毫无德性的人。德性的名称可以像恶一样有效地屈从于利益。
灵魂的健康并不比身体的健康更有保障,无论我们看起来离激情多么遥远,被激情侵蚀的危险并不少于身体健康时突然患病的危险。
本性,似乎从每个人出生起就为他划定了善和恶的行为框架。那些巨大的错误是属于伟人们的。我们可以说:一些恶行正在人生的道路上等待我们,就像旅店老板必须不停地接待投宿的行客一样。并且,即使我们可以同一条路上走两次,我们也会怀疑经验能否使我们避免重犯这些恶行。当恶行离开我们时,我们就会自吹自擂、相信是我们自己摆脱了它们。灵魂的疾病就像身体的疾病一样,有其反复无常的时候,当我们以为自己痊愈时,实际上常常不过是一次间歇或者疾病的转移。灵魂的缺陷犹如身体的创伤,无论我们采取什么样的方法治疗,伤口总在那里,且随时有复发的可能。经常阻止我们沉浸于一种恶行的原因,是我们还有其他的恶习。当我们的缺点没有暴露时,我们很容易就将其遗忘。
有一些人,如非亲眼所见,我们可能不会相信他们的恶行,不过实际上这并没有什么值得我们大惊小怪的。我们渲染某些人的光荣,是为了对另一些人的光荣进行贬低;并且,有时我们较少地赞扬亲王殿下和德雷纳先生,那只不过是由于我们不想对他们直接批评。
想表现得精明的欲望常常会阻止了人在实际上变得精明。如果虚荣心不陪着德性一块走,德性走不了那么远。那些认为能够脱离整个世界而自足存在的人是自欺的,但那些认为我们不能独立于世界的人就更加自欺了。假装正派的人会向别人和自己掩盖自身缺陷;真正的正派人则完全意识到自身的缺陷并坦白地承认它们。真正正派的人绝不会无中生有地吹捧自己。
女人的严肃是一种可以增添美貌的面霜和扑粉。女人的正派常常是因为她们爱好自己的名声和宁静。真正的正派人是那些想使自己始终置身于正派人视线之内的人。疯狂毕生都在追随我们。倘若有什么人看起来很理智,那只不过因为他的疯狂与他的年龄和运气是相匹配的。笨人的自知之明在于能将他们的傻劲加以巧妙合理的运用。未曾经历过疯狂的人并不如他自以为的那样理智。我们在年老时变得愈加疯狂,同时也愈加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