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您对我说的,您这么说我高兴死了,您就不怕了吗,先生!他在哪儿?我的孩子在哪儿?”
维尔福耸耸肩。“我怎么知道呢?您真以为我知道,会把这来龙去脉像剧作家或小说家那样从头到尾都说一遍吗?不,不,很不幸,我也不知道。在我去育婴堂前六个月的样子,有个女人先去认领孩子,她有作襁褓用的另外半块纱布作凭据,法律规定的认领条件她都符合,育婴堂也就把孩子交给她。”
“可您应该去打听这女人是谁,您应该把她找到。”
“您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吗?我推说刑事诉讼需要,派了最精明的密探和最老练的警察去调查。他们跟着查到夏龙,但一查到夏龙,线索就断了。”
“断了?”
“是的,线索断了,彻底断了。”
唐格拉夫人听这一段往事的时候,事情一有起伏,她便时而叹息,时而哭泣,时而惊呼。“这就算完事了?”她说道,“您也就到此为止了?”
“噢,哪能呢!”维尔福说道,“我始终不断地在寻找、调查和打听情况,只是近两三年稍微松懈了一点。但是今天我要重新调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坚决更拼命。您看着吧,我会弄个水落石出的,因为现在我不只是觉得良心上过不去,而且是怕出什么事,所以非查清不可。”
“可是,”唐格拉夫人接着说,“基督山伯爵不晓得这些事,否则,我觉得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与我们结交了。”
“呵,人心之险恶深不可测。”维尔福说,“人心之恶甚于上帝之善,您有没有注意到这人同我们说话时,他那双眼是怎么盯人的吗?”
“没有。”
“可您多少会注意过他这个人的吧?”
“那倒也是,他这个人怪里怪气的,别的也没有什么。只是有件事给我的印象很深,那天晚宴上他招待我们的都是美酒佳肴,可他自己一点都没有动,每一道菜上来,他自己的一份总是没有吃。”
“是呀!是呀!我也注意到了。假如我现在看出来的事当初就知道,我也就什么都不吃了,我真以为他是想毒死我们呢。”
“您这是疑神疑鬼,您自己不也看清楚了。”
“是的,可能是我想错了。但是您应该信我的话,此人一定另有所谋。所以我要您来找我,所以我要跟您谈一谈,所以我要提醒您对任何人都得防着点,特别要提防他这个人。请您告诉我,”维尔福接着说道,原先他一直不正视男爵夫人,这时却两眼紧紧盯着她,“您对任何人都没有提到过我们的关系吧?”
“从不曾向任何人讲过。”
“我的意思您是清楚的,”维尔福用亲切的口吻接着说,“我说不向任何人讲,请原谅我再强调一遍,是指不向社交界的任何人讲,对不对?”
“啊,是的,我非常清楚您的意思,”唐格拉夫人说道,脸上泛起一片红晕,“从不讲这事,我可以向您发誓。”
“一般您不会把白天的事在晚上都记录下来吧?您写不写日记?”
“不写。嗨,我这一生都是些凡人琐事,我是随过随忘。”
“您会不会大声说梦话,自己知道吗?”
“我睡觉像小孩,您不记得了吗?”
男爵夫人一下变得脸红耳赤起来,而维尔福的脸则刷地变白。
“这倒是真的。”维尔福说道,声音说得那样低。几乎都听不到了。
“怎么办呢?”男爵夫人问道。
“很好!我明白该怎么办了。”维尔福说道,“不出一星期我就会知道这位基督山先生是个什么人物,他从何处来,又要往何处去,为什么当着我们讲他从他花园挖出死婴的事。”
维尔福讲这几句话的口气,伯爵要是听到一定会不寒而栗。接着维尔福紧紧握住男爵夫人很不情愿向他伸出的手,恭恭敬敬地送她到门口。唐格拉夫人另外雇了一辆马车,来到新桥前面的小巷,然后穿过小巷找到她自己的马车,车夫正在座位上安安稳稳地打瞌睡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