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张“玫瑰”牌的背面写着:“您是我的意中人。”保尔面对那姑娘,尽力使自己的语调温和些,问她:
“你干吗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穆拉听了十分尴尬,不知所措。
“难道您不喜欢我的坦率吗?”她撒娇地噘起了嘴唇。
保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他想知道,与他谈话的女孩是什么人。于是,他提了好几个问题,姑娘都乐意地回答了。没过几分钟,他已了解到,她在七年制中学读书,父亲是车辆检查员。她早就知道他,而且想和他做朋友。
“你姓什么?”保尔问。
“姓沃伦采娃,名字叫穆拉。”
“你的哥哥是机务段的团支部书记,对吗?”
“是的。”
现在保尔完全明白,跟他谈话的人是谁了。她的哥哥沃伦采夫是区里最积极的共青团员之一,但他显然完全忽视了妹妹的成长,因此她渐渐成了个平庸的小市民。最近一年来,她频频光顾女友们举办的这种接吻的晚会,而且到了着迷的地步。她在哥哥那儿曾经好几次看见过保尔。
现在,穆拉已经感觉到对方不赞成她的行为,因此当有人叫她去玩“喂鸽子”的游戏时,她看到保尔脸上出现了嘲笑的神情时,就断然拒绝了。
他们又坐了一会儿。穆拉把自己的事告诉了他。这时泽列诺娃走过来了。
“把手风琴拿来,你一定拉吗,保尔?”她调皮地眯起眼睛,看着穆拉说:“怎么样?互相认识了吗?”
保尔让卡秋莎坐在旁边,他趁周围的人都在谈笑、叫喊,便对她说:
“我不拉了。我和穆拉马上就要走了。”
“哎哟!烦了,是不是?”泽列诺娃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声音说。
“是烦了。你告诉我,这儿除了你和我之外,还有其他的共青团员吗?或许只有我们两人加入了这支‘养鸽者’的队伍吧?”
卡秋莎马上和解地说:
“这种无聊的玩意儿已经结束了。我们马上跳舞吧!”
保尔站起来说:
“好吧,你跳吧,‘老大娘’,但是我和沃伦采娃还是要走的。”
一天晚上,安娜·博尔哈尔特来找奥库涅夫,但是,房间里只有保尔一人。
“保尔,你很忙吗?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参加市苏维埃全体会议?两个人一起走开心些,而且要很晚才能散会。”
保尔很快就准备好了。他的床头挂了一支毛瑟枪,枪太沉了,于是,他就从抽屉里掏出奥库涅夫的勃朗宁手枪来,放在口袋里。他还给奥库涅夫留了个条,把钥匙仍然藏在两人约定的老地方。
在剧院的会场上,他们遇见了潘克拉托夫和奥莉加。大家坐在一起,会间休息时,又在广场上散了散步。正如安娜所料,会议一直开到了深夜。
“怎么样,上我那儿去住一宿吧?已经很晚了,路远着呢。”奥莉加对安娜说。
“不,我跟保尔已约好了一起回去的。”安娜谢绝了。
潘克拉托夫和奥莉加沿着大道往前走,而保尔和安娜则沿着坡道回索洛缅卡。
漆黑的夜里又闷又热。整个城市已进入梦乡。参加会议的人沿着寂静的街道各自回家了。脚步声和谈话声渐渐远去。保尔和安娜很快就离开了市中心的街道。在空寂无人的集市上,一个巡逻兵把他们拦住了。他检查了证件以后,才放他们过去。他俩穿过街心花园,来到那条既无街灯,也无行人的小道上,然后向左拐弯,再沿着与铁路中心仓库平行的公路走去。中心仓库是一排长长的水泥房子,显得阴森森的,非常恐怖。安娜不由得有点胆怯起来。她一直盯着暗处,断断续续,答非所问地接着保尔的话碴。直到发现一个可疑的阴影原来只是根电线杆时,安娜才笑了起来,并且把刚才的担忧告诉了保尔。她挽着保尔的手臂,肩并肩走着,心情总算平静下来了。
“我还不到二十三岁,可是神经衰弱得像个老太婆。你可能会把我当成胆小鬼,可我并不是这样。不过今天晚上我精神特别紧张。现在,我感觉到你在我身边,就不再害怕了。我居然这样提心吊胆,真是不好意思。”
保尔沉着镇定地抽着烟,烟卷瞬间的闪光照亮了他的脸庞和刚毅的眉宇,这一切使安娜的恐怖情绪慢慢地消失了。可刚才她还老想着在开会时听到的昨天在波多尔发生的凶杀案,越想越觉得黑夜恐怖,旷野荒凉。
他们走过仓库,穿过河上的小桥,走过车站旁的公路,沿着隧道走着。这条隧道在铁路下面,将市区和铁路区连接起来。
车站远远地落在他们的后面了。隧道一直通到机务段后面的死岔线。这里已经是工区了。
上面的铁路线上,不同颜色的指示灯、信号灯闪闪发亮。机务段旁边,一辆调度机车疲倦地喘息着缓缓离开,准备回库夜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