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妈妈,别那么小气。我是要到亚特兰大去借钱,所以得要一套新衣服。”
“为什么要穿什么新衣服呢?别人家的小姐也都没有新衣服穿啊。大家都在穿旧衣服,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光彩的。埃伦小姐的孩子为什么就不能穿破衣服?你穿了破衣服,大家还是会像你穿绸子一样尊敬你的嘛。”
那种使牛性子的表情又开始出现了。天哪!真奇怪,随着年龄的增长,斯佳丽小姐是越来越像杰拉尔德先生,越来越不像埃伦小姐了。
“听着,黑妈妈,佩蒂姑妈来信说芳妮·艾尔辛小姐这个星期六要结婚,我当然得去参加婚礼。我要穿一套新衣服。”
“我看你身上这件就不会比芳妮小姐的新婚礼服差。佩蒂小姐在信里说过,芳妮家可是穷得很呢。”
“可是我一定要有件新衣服!黑妈妈,你不知道我们多么需要钱。那些税款——”
“是的,税款的事我全知道了,可是——”
“你全知道?”
“嗯,上帝也给了我一双耳朵呀,是不是?有耳朵就会听啊!尤其是威尔先生,他说话可是从来不压低嗓门的。”
看来黑妈妈什么事情都偷听到了。斯佳丽觉得很奇怪,这么个走起路来地板都会震动的笨重身子,在它的主人想偷听别人说话时,居然还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不弄出一点声响来。
“嗯,既然你什么都听到了,你总该也听见了乔纳斯·威尔克森和埃米——”
“是的,小姐。”黑妈妈说着,眼睛里满是怒火。
“那么黑妈妈你就别这么固执了。难道你不明白我必须得去亚特兰大借钱付税款吗?我一定得借到这笔钱。我一定要办到!”她捏起一只小拳头朝另一只手掌拍去。“天哪,黑妈妈,他们要把我们全都赶到大路上去,到那时让我们到哪儿去呢?那个害死母亲的垃圾货埃米·斯莱特里打算要搬到这房子里来住,还存心要睡母亲睡过的床,你还想跟我争母亲的窗帘这样的小事吗?”
黑妈妈的两只脚交替挪动着,像一头不肯安静下来的大象。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在渐渐被说服。
“不,小姐,我当然不愿意那垃圾货跑到埃伦小姐的屋子里来,也不愿意我们大家全被赶到大路上去,不过——”她突然带着谴责的眼神盯住斯佳丽:“你到底要去向谁借钱,非得穿新衣服不可?”
“那,”斯佳丽吃惊地说,“那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管。”
黑妈妈用窥视的目光看着她,小时候她做错了事,徒然拼命地想用花言巧语搪塞过去的时候,黑妈妈就是用这种眼光看着她的。她好像正在把她的心思看穿,斯佳丽不由得垂下了眼皮,她对自己准备做的事开始感到羞愧了。
“这么说为了借钱你需要一件崭新漂亮的衣服了,这我觉得不太对劲。再说,你又不肯说出去向谁借钱。”
“我不想告诉你,”斯佳丽忿忿地说,“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到底愿不愿意把这窗帘给我,还帮我做衣服?”
“愿意,小姐,”黑妈妈口气突然软了下来,投降了,这反而让斯佳丽疑心重重了。“我会帮你做的,我看可以把那帘子的缎子衬里拆下来做一条衬裙,还可以把上面的花边拆下来镶裤子的边。”
她将天鹅绒窗帘还给斯佳丽,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兰妮小姐跟你一起去亚特兰大吧,斯佳丽小姐?”
“不,”斯佳丽厉声回答,她有点明白黑妈妈在打什么主意了,“我一个人去。”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黑妈妈坚定地说,“我可要陪你和你的新衣服一块去。是的,小姐,一路上我会一步都不离开你。”在很短的一瞬,斯佳丽想象着无论是去亚特兰大的旅途中还是她跟瑞特谈话的时刻,黑妈妈都像一只又大又黑的冥府看门狗一样在一旁监护着。她又笑了,还把手放在了黑妈妈的臂膀上。
“黑妈妈,亲爱的,你的心真好,想陪我去,照顾我,可要是你不在,这儿的人怎么办呢?你知道这塔拉几乎就是你一手在张罗啊。”
“哼!”黑妈妈说。“别拿这套好听的话来哄我,斯佳丽小姐。你小时候的第一块尿布都是我给垫上的,我还不清楚你吗?我说了要跟你去亚特兰大,就一定得去。亚特兰大现在到处是北方佬,还有新放出来的黑人什么的,要是让你一个人去,埃伦小姐在坟墓里也不得安宁。”
“可是我是住在佩蒂姑妈家啊。”斯佳丽激动地说。
“佩蒂小姐当然是个好人,她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说完这话,黑妈妈便威风凛凛地结束了谈话,转过身自顾自地到过道里去了。她在那儿嚷着,声音大得连地板都在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