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早有相好了?”
她羞得簌簌发抖,支支吾吾地说:
“就算是吧。”
主人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气呼呼地嘟囔着说:
“啊!你招了,贱货!这混蛋是谁?是个要饭的?是个穷光蛋?是个浪荡鬼?是个饿死鬼?到底是什么人?说!”
她没有吭声,主人于是接着说:
“啊!你不想说……我来告诉你吧,是让.博迪?”
她喊了起来:
“噢!不对,不是他。”
“那就是皮埃尔.马丁?”
“噢,不对,东家!”
他一口气把当地所有的小伙子胡乱数了一遍,姑娘垂头丧气,一个劲地否认,用身上蓝围裙的角没完没了地擦眼泪。但他一把死拿,直朝姑娘心窝捅,非要把她心中的秘密掏出来才甘心,简直就像猎犬闻到洞里有野兽,一整天都在掏洞,非把野兽挖出来不可。突然他蓦地大声喊了起来:
“啊!天哪,是去年来打工的雅克,早就有风言风语说你总找他说话,说你们已经私订终身了。”
罗丝急得气都喘不过来,全身的血蹿了上来,脸涨得通红,眼泪却一下止住,脸颊上挂着的泪珠仿佛滴在烧红烙铁上的水滴,顷刻干了。她喊道:
“不,不是他,不是他!”
“这话没有瞎说吧?”庄园主闻出点名堂来了,狡黠地问道。
她急忙回答说:
“我可以向您发誓,我可以向您发誓……”
她不敢指天指地,吞吞吐吐琢磨起凭什么发誓好。主人没有理她,只顾自己说:
“可他总跟你去什么犄角旮旯呆着,吃饭的时候两眼望着你恨不得把你吃了。你是不是许给他了,嗯?说!”
说到这份上,她两眼直直地望着主人。
“不,根本没有,根本没有,我凭上帝向您发誓,他就是今天来娶我,我也不睬他。”
她一副指天誓日的样子,庄园主不禁感到纳闷,像是在自言自语,接着说了起来:
“那是怎么回事呢?你也没有碰到什么背兴的事,要有人家总会知道的。既然没有什么事,一个姑娘不至于拒绝东家的,这里肯定有什么名堂。”
她七上八落慌得喘不过气来,没有再吭声。
可他接着又问:“你到底愿意不愿意?”
她叹了一口气说:“我做不到,东家。”一听这话,主人扭头走了。
她以为终于脱身了,这一天后来还算平静,不过她筋疲力尽,散了架似的,简直像是她把那匹老白马换下自己干活,一大早就套在打谷机上,转了整整一天。
她早早上了床,一下就睡着了。
临近半夜的时候,两只手在她床上瞎摸把她弄醒,她吓了一跳,但马上听出是庄园主在说话:“别害怕,罗丝,是我,过来想同你说说话。”她先是惊心吊胆,后来庄园主正要朝她床上钻,她才明白过来人家想干什么,顿时簌簌颤抖,直觉得黑咕隆咚就她自己一个人,赤身裸体睡得正是昏昏沉沉的时候,床上却挤了一个正动她脑筋的男人。她不能依从,这是肯定的,然而她的反抗却有气无力。她这样的人笨手笨脚,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性情又优柔寡断,碰上这种头脑简单、本能粗犷的人,简直没有了主见。她来回扭头,一会儿朝墙,一会儿朝外,拼命躲开不让人亲,可人家的嘴总跟着她的嘴转。她斗得没有力气了,身子裹在毯子下微微缩着。而他却被欲火烧晕了头,越发犷悍粗野,猛地一下把毯子拉开。这时她只觉得实在顶不住了,像鸵鸟把脑袋埋起来似的,羞得用双手把脸捂住,不再抵抗了。
庄园主整夜都挨着她,第二天晚上他又来了,接着天天都来。
他们在一起过日子了。
一天早上他说:“我已经请教堂公布我们的结婚告示,下个月我们就办事。”
她没有吭声,她能说什么呢?她也没有吵闹,她又能怎么呢?
四
她嫁给了庄园主,觉得自己恍惚掉进一个够不着边的深坑,永远爬不出去,各种厄运仿佛岩石在头顶上悬着,随时都会砸下来。她总觉得丈夫倒像是她偷来的男人,他早晚有一天会明白过来,她也思念孩子,正是因为这孩子她才遭受这种种不幸,也正是有这孩子,她在这人世上有她的种种幸福。
每年她去看孩子两次,每次看完回来心里越发悲郁。
不过,她慢慢也就习惯了,心中渐渐转忧为安,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她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坦然消停了,但是还总有一丝隐隐约约的忧惧在心头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