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与肉体俱懒,且又厌恶劳动的人,我能说他什么呢?因为需要金钱而拒绝劳动的人,我能说他什么呢?因为审视劳动,自认为自己比那些双手沾满泥土的人高贵,我能说他什么呢?
坐在存在的餐桌旁,却不把自己辛苦换来的面包和美酿放在餐桌上的人,我能说他什么呢?
那些不种想收的人,我能说他什么呢?
我只能像评说植物和靠吸植物津液与动物血液而延续生活的寄生虫那样评说这些人。
我只能像评说趁新娘新婚之夜偷窃新娘首饰的盗贼那样评说这些人。我们都祈祷
我们都祈祷,但我们当中的部分人带着目的和知识祈祷,而另一部分人则无目的和无知识地祈祷。人之心在神圣的无限面前无声地跳动、歌唱着跳动。溪水流向海岸,无论山谷狭窄还是宽阔;溪水定会流到大海,无论天空布满冬季乌云,还是夹带着春令喜雨。
在我的信条中,祈祷是对存在的希望,对生活的向往,是有限意志对无限意志的想念;发自婴儿胸中的第一声呐喊,正是昏迷苏醒的祈祷;姑娘新婚之夜的害羞是对被我们称为母性的崇高存在希望所做的祈祷;临终者发出的最后一声叹息,是已知向无形未知神殿做的祈祷。
在我的信仰中,祈祷是农夫心里的甜美希望;农夫将种子播到地里,暗自说:“奉主之名,全靠吾主!”
祈祷是赶着羊群去绿色草原的牧羊人理性中的称心义务。祈祷是织匠灵魂里的美好工作;织匠坐在织机前,为美丽少女织着斗篷,或为老人织着御寒的外套。
祈祷,在我的法律中,便是一个人诚惶诚恐地站在黎明之前,中午时分惊愕不安,暮霭中神魂颠倒;夜半之时,从埋伏地点站起来,带着沉寂与平安喜讯去往夜的平安与沉寂之中。
春天将花儿从沉睡中唤醒之前,花儿在祈祷。秋季将黄叶散落在地面上之时,树木在祈祷……当冬季试图用冰雪为树枝穿上殓衣时,树木在殷切地祈祷。
鸟儿鸣唱前后在祈祷;动物祈祷着求食,祈祷着躲进洞穴……
大山告别夕阳时在祈祷;夜幕笼罩下的山谷在祈祷。
沙漠在祈祷,祈祷声中有绿色森林和喷涌的泉水;山径在祈祷,祈祷的意思是平原和丛林;星斗在被黑暗显露之前和被光明隐没之后在祈祷;深渊在祈祷,祈祷有一天堂和乐园。
祈祷并不是信奉宗教者的一种职业,也不是人们欲重复显示的标志,认为通过它可以得到上帝的怜悯与祝福,而是人们的一种内在精神状态,简直就是大自然本身的一种看不见的客观情况;被我们称为人类的目的与正道,或大自然的方向或宗旨,或生命的必然命运的东西,充其量不过是存在于原子里的高尚、深刻、全面的一般祈祷,其存在于太阳之中,与第一物质形影不离,如同与普通智力相伴不分。
祈祷并不始于嘴唇发出,也不止于喉咙唱出;祈祷存在于我们的每一最初情感和我们的日日夜夜的每一时刻。
我们都祈祷,大地上的所有存在都祈祷,因为大地上的一切来自上帝,归于上帝。
上帝在自我祈祷,其存在在向自己的存在致礼问安。盲诗人
正是光明使我变成了盲人!
那是太阳,慷慨给予你们的是灿烂白昼,而给予我的却是漆黑的夜;那是比梦还深的夜。
尽管如此,我依然遨游天际,而你们却住在生你们的地方,直至死神降临,给你们另一生。
看哪,我用我的手杖和六弦琴探路,而你却用串珠自娱。
看哪,我在黑暗中一直往前走,而你们却害怕光明。
的确,我正在歌唱。
我不会迷路,即使阳光隐没。因为主看得见我们的路,而我也在高度戒备之中。
即使我会跌脚,而我的歌声是生着双翅的,依然会翱翔在高风之上。
我是在探看深和高时使双目失明的。凭我的宗教起誓,请问谁在面对深与高景色时会不牺牲自己的双眼?谁又能在看见黎明曙光时不熄灭两只颤抖的蜡烛?
你们说:“他好可怜啊!他看不见天上的星斗,也看不见草原上的延命菊。”
我则说:“他们才可怜呢!他们摸不着星辰,听不到草原上的延命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