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后,冬天真的降临了,我刚泥好墙,北风就开始在房屋周围呼啸,仿佛直到此时,它才获准嚎叫。一夜又一夜,鹅群拍击着翅膀,发出阵阵尖叫,从黑暗中隆隆走来,就是冰雪覆盖,也照样不误。它们有的来瓦尔登湖,有的低飞掠过森林,来到美港,准备去墨西哥。有几次,我半夜0点或11点回家,就听到一群鹅的脚步声,要不就是鸭的脚步声,它们来到我屋后的湖潭边,踩在林中的枯叶上,到处寻觅食物,它们急速离去的时候,你能隐隐听到它们领队的嘎嘎声。1845年,瓦尔登湖第一次全面冻结的时间是12月22日深夜,弗林特湖和其他一些浅湖河流则要早十几天;1846年是16 日;1849年大约是31日;1850年大约是12月27 日;1852年是1月5 日;1853年是12 月31日。从11月25日开始,大地上白雪皑皑,使我一下子落入冬日的雪景之中。然而,我远远地躲进自己的陋室,想在屋中和内心燃起一堆明亮的火。现在,我的户外工作就是到林中收集枯枝,用手抱回来,或用肩扛回来,有时候,我双臂夹着枯死的松树,将它拖回家中。有一棵旧的林中栅栏,度过了它的辉煌时代,现在却够我拖得了。我将它献给火神伏尔甘,因为它已祭过护界神特尔弥努斯了(梭罗的意思是说,这些木材已不再适合栅栏,而只能用来生火。)。一个人来到雪地猎取,不,你可以说是盗取燃料,用它来煮晚饭,这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啊!他的面包和肉都很香。我们大多数乡镇的森林里,柴把和废木遍地,足够生起许多堆火,但是现在却无法给人提供温暖,有人还以为这会妨碍幼木的生长。湖里还有漂浮木。夏天,我发现了一只油松做的木筏,树皮还在上面,这是爱尔兰人造铁路时钉的,我将木筏的一部分拖到湖边。经过两年的湖中浸泡,又在高地躺了6个月,虽然浸满了水,无法晒干,但却都是上等的木料。有一年冬天,我将这些木料拖过湖面,以此自娱,我拖了约半英里,一根木料有15英尺长,一头放在我的肩上,另一头放在冰上,像溜冰似地滑了过来;要不我就用一根白桦树的枝条,将几根木料捆起来,然后再用一根更长的末端安有钩子的白桦木或桤木,将它们拖过湖。虽然浸满了水,像铅一样重,但是它们不仅耐烧,而且火还特别旺,不,我觉得湖水浸泡之后,这些木料更好烧,仿佛松脂,在水里浸过之后,放到灯里,烧的时间更长。
吉尔平(吉尔平(William Gilpin,1724-1804):英国作家,自然科学家。)在其有关英格兰森林居民的记述中写到:“有些人非法侵占森林,并在林中造起了房子,筑起了栅栏,”“根据古老的森林法规,这是一起十足的妨害行为,应当以侵占公产之名,加以重罚,因为ad terrorem ferarum-ad nocumentum forestae等等”吓走了飞禽,毁害了森林。但是我比猎户和樵夫更加关注野味和林木的保护,仿佛我就是护林官,如果哪片森林遭到烧毁,即便是我自己不小心烧的,我也会难过万分,甚至比林木的主人还要伤心,难过的时间也更长。如果林木是主人自己砍下的,我也同样会感到悲伤。古罗马人为了使圣林(lucum conlucare)多透些阳光,想砍掉一些树木,但是他们又有一种畏惧的心理,因为他们认为这片圣林是奉献给某位天神的,我倒希望我们的农民们在砍伐树木时,也能拥有一些这种感觉。古罗马人先是赎罪,后又祈祷,无论你是男神,还是女神,这片森林是专门奉献给你们的,请赐福于我吧,赐福于我的家庭及其子孙,等等。
令人惊叹的是,就是到了这个年代,在这新兴的国家里,林木也是很有价值的,这种价值比黄金更永久,也更普遍。我们已经拥有了无数的发现和发明,但是没人会顺便看一下这堆木料。林木是我们撒克逊和诺曼祖先的珍宝,同样也是我们的珍宝。如果他们用林木做弓箭,我们就用它来做枪托。30年前,米修(米修(Andre Michaux,1746-1802):法国自然学家,曾受政府委托检查美国植物在欧
洲的归化情况。)说过,在纽约和费城,作燃料用的木头价格“几乎等同于巴黎最好的木料价格,有时还要高出,可是这一大都市每年需要30多万考得的木料,而且周围300英里都是开垦了的耕地”。在本镇,木料的价格几乎持续上涨,惟一的问题是,今年比去年涨多少。机械工和商人亲自来到森林,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林木拍卖,他们甚至出高价,想在樵夫走了之后,拣一些碎木。多少年了,人类总是到林中去寻找燃料和艺术材料;新英格兰人、新荷兰人、巴黎人、凯尔特人、农夫、罗宾汉、古迪.布莱克和哈里.吉尔,世界各地的王子和农民、学者和野蛮人,他们都要到林中去取几根木头,取暖烧饭。就是我也少不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