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严寒来临,我才开始泥墙。为此,我驾着一叶小船,来到小湖对岸,运来更洁白的沙子,有了船这一交通工具,如果需要,就是走得再远,我也愿意。与此同时,房屋四周,从上到下,全都钉上了木板。钉木板的时候,我很高兴,我只要锤击一下,就可以将钉子敲进去,我雄心勃勃,想干净利落地将灰泥抹到墙板上。我记起了一个自负家伙的故事,此君衣冠楚楚,常常在村子里荡来荡去,指点工人。有一天,他突然心血来潮,要用自己的实践来替代空谈,于是卷起袖子,抓起泥水匠的一块木板,顺顺当当地抹上灰泥,然后得意洋洋地看着头顶上的板条,勇敢地将灰泥抹了上去,可惜这些灰泥全都掉了下来,落在他皱巴巴的胸襟上,使他感到十二分的尴尬。抹灰泥经济、便利,这点我十分欣赏,它有效地挡住了寒冷,而且光滑、漂亮。我也知道了泥水匠可能会遭遇到的各种意外。我惊奇地看到,这些砖头是多么地饥渴啊!我还没将表面泥平,砖头就将灰泥中的水分全都吸去了,为了建成一座新的壁炉,我不知道拎了多少桶水。前一个冬天,我用我们河流里学名叫Unio fluviatilis(珠蚌)的贝壳烧了一小堆石灰,准备实验用;这样一来,我也就知道我的材料来自何处了。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在一两英里之内找到很好的石灰岩,自己动手焚烧。
与此同时,最背阴、最浅的湖湾已经结了一层薄冰,比整个湖面结冰早了几天,甚至几个星期。第一块冰特别有趣,也特别完美,由于它坚硬、黝黑、透明,因此,要想研究浅水处的湖底,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因为你可以伸直身子,躺在只有一英寸厚的冰上,就像在水面上滑行的长足昆虫一样,从容不迫地研究湖底,湖底离你只有两三英寸,就像玻璃后面的画像,这时的水也十分平滑。一些动物在水里来回游动,从而在沙上留下了许多沟槽;至于残骸,上面布满了白色石英细粒形成的石蚕壳。也许这些沟槽就是它们形成的,因为你会在沟槽中看到一些石蚕壳,不过这些沟槽又深又宽,石蚕壳似乎难以为之。然而最令人感兴趣的还是冰本身,你得利用最早的机会,对它加以研究。如果你在结冰后的早上就去仔细观察,你就会发现一大堆气泡,起先这些气泡似乎是在冰层里面,而实际上,这些气泡是依附在冰层下面,而且,还有更多的气泡从水底泛起。由于冰层牢固、黝黑,你可以透过冰层,看到湖水。这些气泡的直径大小不等,有的八十分之一英寸,有的八分之一英寸,它们非常清晰、漂亮,透过冰层,你可以看到你的脸映在其中。每平方英寸中,大约有30到40个气泡。还有一些长椭圆形气泡,是在冰层里,大约半英寸长,狭窄、垂直,还有一些圆锥形气泡,顶朝上。如果是刚结的冰,里面还常常会有球形气泡,一个顶着一个,就像一串珠子。但是冰里面这些气泡没有冰下面的那么多,也没有那么明显。有时候,我向冰上扔一些石头,想试一试冰的强度,那些穿冰而过的石头,将空气也带了进去,从而在下面形成了巨大而又明显的白色气泡。有一天,我在过了48个小时之后返回原处,发现那些大气泡依然完美,尽管那儿又多积了一英寸厚的冰,这一点可以从冰的边上看得清清楚楚。但是最后两天,天气非常暖和,像个小阳春,于是冰已不再透明,显现出湖水和湖底的暗绿色,这时的冰发暗,发白,发灰,虽然冰层厚了一倍,但却没有从前结实,因为在这热量下,气体大大膨胀,聚到一起,失去了它们的规则,它们不再是一个顶着一个,而是像一只布袋里倒出来的银币,堆在一起,或者像一些薄片,仿佛填补着一些小小的缝隙。冰的美感已荡然无存,这时再去研究湖底已为时太晚。由于好奇,想了解一下在新冰中,我的这些大气泡占着什么位置,于是我取出一块含中型气泡的冰,将底朝上。新冰凝集在气泡的周围和下面,所以气泡是在两块冰之间,气泡完全是在冰的下层,但又贴近上层,有点扁平,或者说有点像透镜,边是圆的,深四分之一英寸,直径4英寸;我惊奇地发现,就在气泡的下面,冰融化得非常有规则,就像倒置了的茶托,中间达八分之五英寸高,水和气泡之间,有一个薄薄的隔开部分,厚度还不到一英寸的八分之一,在许多地方,这一隔开部分周围的小气泡都向下爆裂,而直径为一英寸的大气泡下面,或许根本就没有冰。由此可以推断,我第一次在冰层下面看到的那些小气泡,此刻业已冻入其中,这些小气泡就像是取火镜,将冰块渐渐消融。正是这些小气枪似的玩意儿,使得冰块融化时爆裂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