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惭愧,”她说道,“你能不能想办法教教我,大肥?”
“我得先教自己,朵拉。”我说道,“我像你一样坏呀,爱人。”
“啊,可你能学呀,”她接着说道,“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呀!”
“胡说,小耗子!”我说道。
“我真希望,”我的妻子半天没说后又说道,“我能去乡下,和爱妮丝一起住上整整一年!”
她搂住我双肩,下巴倚在手上,用那湛蓝的双眼盯住我的双眼。
“为什么要那样?”我问道。
“我相信她能使我有长进,我也相信我能跟她学习。”朵拉说道。
“那要等适当的时候,我的爱人。你得记住,这么些年来,爱妮丝都得照顾她的父亲。还在她是一个很小的孩子时,她就是我们现在所知道的爱妮丝了。”我说道。
“你愿不愿意用我要你叫我的名字叫我?”朵拉一动不动地问道。
“什么名字呢?”我微笑着问道。
“那是个很傻的名字,”她摇了摇鬈发说道,“娃娃妻子。”
我笑着问我的娃娃妻子,她想到什么了就叫我这么称呼她。她一动不动,只是我把她搂得使她的蓝眼睛更挨近了我,她答道:
“你这笨家伙,我并不是说你应该用这个名字代替朵拉。我只是说,你应当照这名字来想我。你要对我发脾气时,你就对自己说:‘这不过是我的娃娃妻子罢了!’我使你很失望的话,你就说:‘我早料到了,她只能成为一个娃娃妻子!’你发现我不能做到我想做到的那样(我相信我永远也不能了),你就说:‘我那愚蠢的娃娃妻子依然爱我呢!’因为我的确爱你。”
我没对她认真过;直到那时,我也没想到她自己是认真的。可是那么多情的她听到我当时发自肺腑的话,她是那么快乐,在闪着泪光的眼睛还没变干,她就笑吟吟了。不久,她真的成了我的娃娃妻子,坐在中国宝塔外的地板上,为了惩罚吉普刚干的坏事而摇着那些铃铛;吉普就趴在门里,把头探出来眨眨眼,懒得理会这捉弄。
朵拉的这要求给我留下了一个很深刻的印象。回顾我的写作生涯,我祈祷我所爱的那个天真人儿从往事的烟雾和阴影中出现,再次把她可爱的头转向我;我也依然可以宣称:这番话永远刻在我记忆中了。也许我并没很好地实践它,我当时年轻,不更事,但我决没有对那纯朴的倾诉充耳不闻。
不久以后,朵拉告诉我,说她就要成为了不起的管家了。于是,她擦干净写字板,削尖铅笔,买了个大账本,用针把所有被吉普撕下的《烹饪学》一书的书页全认真补订上,按她的说法她是认认真真花了番力气想“学好”。可那些数字仍然那么顽强——它们不肯相加起来。她刚刚辛辛苦苦在账本上记下了两三个项目时,吉普就摇着尾巴从那一页上走过,把那些项目弄得面目全非。我觉得那得到的唯一确定成果就是:她把小小右手的中指全伸到墨水里了。
有时,晚上,我在家工作时——那时我写得很多,开始小有作家的名气了——我放下笔,看我的娃娃妻子努力学习。首先,她长叹一声,拿出那个大账本放到桌子上。然后,她把头天晚上被吉普弄脏的地方找出来,然后喊吉普来看它的错误行为。这一来,她又把注意力转向了吉普,或是把它鼻子涂黑以示惩罚。然后她教吉普马上躺在桌上,“像头狮子一样”——这是它的把戏之一,可我看不出有什么相似之处——如果吉普愿意服从,它就会服从。然后,她拿起一支笔开始写字,但她发现笔上有根毛。于是她又拿起另一支笔开始写字,却发现那支笔未点墨水。随后她拿起又一支笔开始写字了,并低声说道:“哦,这是支会说话的笔,会打扰大肥的!”然后她把那工作当做不会成功而放弃,拿起账本作了一个要用它来压扁狮子的样子,然后搁到一边去了。
或者,在她心情平静时想认真了,她就拿着写字板和一小篮账单以及其他文件(看起来却只像卷发纸)来坐下,努力想从这些里面得到种结果。她仔细审核后,写到写字板上,然后又擦了去,并反复来回扳着她左手的所有手指。她是那么烦恼,那么沮丧,那么一副不快乐的模样。看到她那么明亮的小脸黯淡了——而且是为了我!——我很痛苦,于是我轻轻走过去,说道:
“怎么了,朵拉?”
朵拉绝望地抬起头回答道:“它们不肯听话。它们让我头疼。它们根本不肯照我的意思做!”
于是,我便说:“让我们一起试试看吧。让我来做给你看,朵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