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往何处去·世界文学名著典藏[电子书]

“是真的。或者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我只不过是告诉我们的皇帝诗人,彼时彼刻,他已经可以和令凶恶的野兽陷入睡眠的俄尔甫斯(荷马之前最伟大的诗人。他善弹竖琴,传闻他的琴声能使草木点头,石头移动,猛兽驯服。在他的妻子因为被毒蛇咬中致死后,他到冥界,用音乐驯服了双头狗,感动了复仇女神和冥界女王,带回了妻子。)比肩了,那令他的诗有了神性。如果批评包裹在奉承的外衣里,尼禄还是可以接受一些批评的。这一点,我们优雅的奥古斯塔(皇后的尊称。),我们深深爱戴的波佩娅颇有体会。”

“唉,我们生活在什么样的时代里啊!”奥路斯悲戚地,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我在不列颠掉了两颗门牙,不知是哪个不列颠人用石头砸的,这也是为什么我近来总是说话咝咝漏风的缘由。可是,要说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还要数和那些蛮族人纠缠在一起的时候——”

“因为那是你获得荣誉和胜利的时光。”维尼奇乌斯插嘴说道。

但是佩特罗尼乌斯生怕这位将军说起老掉牙的战争故事,他换了个话题。有几个农民在普列涅斯特(今天的意大利帕莱斯特里纳。在提贝利乌斯时期该地成为自治市,是罗马权贵阶层的消暑圣地,也是幸运女神的神殿所在地。)附近地区发现一只长了两个脑袋的死狼崽,而那个时候,一场大暴雨中的一道雷击翻了月神神庙的一个屋角,人们还从来没有在这样的深秋时节里听到这样的雷声。告知佩特罗尼乌斯此事的是一个叫科塔的家伙,这个人还说,神庙的祭司把此事看作是罗马城灭亡的前兆,或者至少是某栋豪宅毁坏的前兆,只有奉上特别的祭品,才能避免发生不幸。

奥路斯赞成对这样的征兆不可掉以轻心。“众神可能发怒了。这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近来确有太多的罪恶,在这样的情况下,正是献上祭品的时候。”

“唔,你们家的房子是不会倒的。”佩特罗尼乌斯轻快地说,“因为它相当狭小,尽管住在里面的人很伟大。而对我这个不名一文的主人来说,我的房子又太大了,但是那也没有大到一定地步。不过,让我们来说说某些真正的大房子的毁灭吧,比如说皇宫,你觉得皇宫值得我们花费精力让它免于毁灭吗?”

普劳提乌斯没有出声。这明显的谨言慎行让佩特罗尼乌斯有点犯堵。因为他对别人的身家性命一向不甚在意,况且,他从来都分不清善与恶,所以,他从来没有告过密,不管对他说什么都没有风险。即便如此,他还是快速地再次换了个话题,开始赞扬起奥路斯家的好品位来。

“这是一栋老宅子了。” 普劳提乌斯说。“自我继承后,整栋房子我就一点没动过。”

在中庭和内长廊之间的帷帐被拉开后,房子里便一览无余了。可以看见下一个门廊和门廊前方的客厅,直看到远处尽头的花园,花园光彩夺目,就仿佛是框在一副暗沉的相框里的油画。孩童的笑声从那边欢快地响起,回荡在府内,一直传到中庭。

“啊,将军,”佩特罗尼乌斯说,“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从近处去听一听这纯净和真实的笑声吧,现如今很难听到这样的笑声了。”

“乐意之至。”普劳提乌斯站起来领路。“那是我的小奥路斯和吕基娅,他们在玩球。不过,说到笑声,佩特罗尼乌斯,我得说你这一辈子都在听笑声。”

“我笑,是因为生活不值得用泪水去面对。”佩特罗尼乌斯回答。“但是这里的笑声不一样。”

“而且,”维尼奇乌斯添上了一句,“佩特罗尼乌斯晚上笑的比白天多。”

他们穿过院子来到花园。这里,吕基娅和小奥路斯正在玩接球游戏,名为拾球奴的奴隶把球捡起来传给他们。佩特罗尼乌斯飞快地瞄了一眼吕基娅,小奥路斯看到维尼奇乌斯后向他跑去和他打招呼,那个年轻的战士则走上前,对手中拿着球的美丽姑娘躬身致意;那个姑娘发丝凌乱,脸色红润,气息不稳。

他们走到被葡萄藤,野生忍冬和常春藤蔓生覆盖的荫荫绿树下。彭波尼娅.格莱奇娜坐在一张用餐时躺靠的餐床上。佩特罗尼乌斯认识她,即使他从来没有到她家里拜访过她。因为他曾在安提斯蒂娅,也就是路贝里乌斯.普劳图斯的女儿家里见过她,也在塞涅卡和波利翁的家里见过她。尽管他玩世不恭惯了,却不能完全压制自己对彭波尼娅的敬重之心,他一如既往地被她沉默的哀伤所撼动,被她脸上柔和而又忧思重重的肃然之色所撼动,被她的姿态,她言行举止间自然而然的贵气所撼动。彭波尼娅动摇了他对女人的所有观点,以至于这个彻底腐化堕落,放浪形骸的男人,这个对彭波尼娅的性别没有任何神秘感的人不仅发现自己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敬意,而且事实上也丧失了一些泰然之姿。现在,在谢过她给予维尼奇乌斯的照顾后,他情不自禁地称她为“夫人”,这个他在谈及罗马世界里的那些高贵的妇人们,诸如卡尔维娅.克利司披尼拉,司克里波尼娅,瓦列里娅或者索丽娜时,都不曾闪现过的提法。接着,刚一等表示完感谢和问候,他就开始抱怨她罕见于当今的社交场合中,抱怨从来没见她在圆形露天大剧场或者是竞技场里现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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