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洛瓦也在她的旁边跪下。两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做出一副专心祈祷的样子。“谢谢!谢谢!” 杜·洛瓦轻声说道,“我爱您!我希望天天都能够对您说‘我爱您’,告诉您我是如何坠入情网,如何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被您深深吸引……您能答应我,让我在哪天向您讲述这一切吗?”
瓦尔特夫人一边听,一边做出一副虔诚祈祷的模样,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她隔着蒙在脸上的双手,说道:“我真不该跑到这儿来听您对我说这些话。我真不该这么做。让您以为这样……这样……这样见面会有什么结果似的。忘掉这一切吧,您必须忘掉它,以后永远也不要再向我提起。”
说完,她静静地等着对方的反应。杜·洛瓦本想说几句山盟海誓、充满激情的话,可是苦于无法做出任何举动;因此,一时愣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不等待什么……我也不期望会有什么结果。我爱您!不管您对我做什么,我都会鼓起勇气,充满深情,一遍遍地对您说‘我爱您’。总有一天,您会明白我的真心。我要一字一句、日复一日地对您说‘我爱您’。我要让我的感情慢慢渗入您的灵魂,如同水滴石穿一样,我要让您因为我的爱而感动、软化,最后不得不也对我说声 ‘我爱您’。”
杜·洛瓦感到身边这位贵妇的肩膀正在微微颤抖。她的喉咙不停地上下抽动,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果然,她飞快地、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是的,我也爱您!”
杜·洛瓦的头部仿佛遭到重重一击。他不由地抖了一下,脱口说道:“哦!我的上帝!……”
瓦尔特夫人气喘吁吁地说道:“我真不该对您说这些。我知道这种事情是不道德、不体面的……我已经是两个女孩的母亲……但是我却不能……不能……我一直不愿意相信……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可是我控制不住……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听着……请您听我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除了您……我可以对您发誓。整整一年,我都在心里默默地爱着您。噢!为此我左右矛盾,不知受了多少苦!可是现在,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我爱您!……”
瓦尔特夫人双手捂着脸,不停地啜泣。她的身体因为强烈的感情冲动而颤抖不已。
杜·洛瓦轻声说道:“把您的手给我,让我揉一揉……”
瓦尔特夫人慢慢把手从脸上移开。杜·洛瓦看到她泪流满面,一颗豆大的眼泪就要从眼角滑落。
杜·洛瓦拿起她的手,使劲地捏了捏,说道:“哦,真希望我能吻干您的泪痕。”
瓦尔特夫人柔肠寸断,低声说道:“别碰我……我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在呻吟。
杜·洛瓦差点没笑出声来。在这种地方,他能对她怎么样?他已经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了,所以干脆把瓦尔特夫人的手放在胸前,问道:“您能感觉到我的心跳吗?”
这时,远处那位老先生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人围着祭坛转了一圈,又沿右边的小厅走回来,这么一来一去起码是第二次了。眼看就要走到他们藏身的柱子旁边,瓦尔特夫人连忙把手从杜·洛瓦的胸前拿开,再次捂住自己的脸。
他们就这么跪在凳子上,一动也不动,仿佛正在虔诚地向上天祷告。那位胖胖的先生从他们身边经过,投来漫不经心的一瞥,然后向教堂的另一头走去,双手还是放在背后拿着那顶帽子。
杜·洛瓦不想下次再到这种地方约会,于是问道:“明天我们在哪儿见面?”
瓦尔特夫人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跪在那里,仿佛成了一尊雕塑。
杜·洛瓦又问了一遍:“明天我们去蒙梭公园,好吗?”
瓦尔特夫人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毫无血色、因极度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断断续续地说道:“让我一个人静静……我现在需要安静一会儿……您走吧……走吧……只要五分钟……您在我身边,我很痛苦……我要做祷告……我不能……请您走吧……让我祷告一会儿……只要……五分钟……我不能……我要请求上帝……宽恕我的罪过……拯救我的灵魂……让我一个人呆……五分钟。”
杜·洛瓦见她神情慌乱、痛苦万分,只得默默地站起身。他迟疑了一下,问道:“我等会儿再来?”
瓦尔特夫人点点头,仿佛是说:“好吧,等会儿再来。”于是,杜·洛瓦向祭坛走去。
瓦尔特夫人尝试着让自己静下心来做祷告。她虔诚地呼唤上帝,浑身颤抖、失魂落魄的她不断祈求上苍:“可怜,可怜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