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5

情感教育[电子书]

她清楚地补充说:

“八百八十法郎,我买!”

弗雷德利克嘟哝道:

“你这样做不好!”

她笑了。

“可是,亲爱的朋友,这是我第一次请求你的原谅。”

“但如果这样,你将来不会是一位可爱的好丈夫,你知道吗?”

有人又抬高了售价,她举手喊道:

“九百法郎!”

贝尔泰勒莫重复着说:

“九百法郎!”

喊价的人一边摇着头,一边扫视着竞购者,接连喊着:

“九百一……九百一十五……九百二……九百三!”

弗雷德利克说:

“请证实给我看看,我的太太是通情理的。”

他轻轻地将她拉到门口。

拍卖师继续说道:

“喂!喂!先生们,九百三十法郎!九百三十,有人要吗?”

党布罗斯夫人走到门槛上,站在那儿,大声喊道:

“一千法郎!”

人群中一阵骚动,接着一片沉寂。

“一千法郎,诸位,一千法郎!没有人再给价了吗?看清楚了吗?一千法郎!好,卖掉了!”

象牙锤子,一锤定音。

她把名片递过去,别人交给她小盒子。她把盒子放进手笼里。

弗雷德利克觉得一股寒流穿透心窝。

党布罗斯夫人仍然挽着他的胳膊,直到大街上她还不敢正面看他一眼,她的马车在那儿等着。

她一下钻进马车,如同一个急于开溜的贼。她坐下后,向弗雷德利克转过身去,看见他把帽子拿在手上。

“你不上车吗?”

“不,夫人!”

然后他冷冰冰地向她点点头,关上车门,随即挥手叫车夫走。

他首先感到一阵喜悦的心情和重获独立的愉悦。他放弃了一份唾手可得的财产,但为阿尔努太太报了一箭之仇,他为此而感到自豪。随后,他又为自己的行动而感到吃惊,一阵无限的痛楚折磨着他。

第二天早晨,他的仆人告诉他一些消息。戒严令又颁布了,议会被解散了,有一部分人民代表被关进了马扎司监狱,他漠不关心人民大众的事情,他只关心自己的事情。

他写信给供应商,退掉了好几种结婚用的订购物品,他的婚姻现在在他看来,就像是一笔肮脏的投机生意一样,他很嫌恶党布罗斯夫人,由于她,他差一点干出卑鄙的事情来。他把女元帅忘记得一干二净,甚至不再牵挂阿尔努夫人了,——而一心只想着自己,想着自己一个人,他完全沉浸在往日的旧梦之中,想出病来了,内心充满着无尽的痛苦和失望。他憎恨使自己如此受苦的人为制造的环境,渴望着大自然中新鲜的绿草、外省的恬静,以及同那些天真无邪的儿时伴侣,在故乡的屋顶的阴影下过着无忧无虑的梦幻般的生活。最后到了星期三的晚上,他终于出走了。

成群结队的人都聚集在大街上。不时地有巡逻队将他们驱散。然而,等巡逻队一走,他们又集结起来了。大家自由地交谈,用开玩笑和咒骂来攻击军队,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弗雷德利克对一位工人说:

“怎么!不打仗了吗?”

这位穿工作服的人回答道:

“叫我们去为资产阶级送死,我们没有那么傻!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一位先生一边看着这位郊区工人,一边嘟哝着说道:

“社会主义者全都是流氓,这一回,要是能把他们斩尽杀绝才好!”

弗雷德利克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人世间有这么多的怨恨和愚蠢,他对巴黎的反感与日俱增。第三天,他就乘第一趟列车去了诺让。

市内一栋栋的房子都消失了,乡村的田野在眼前慢慢展开。他一个人独自呆在车厢里,双脚搁在座椅上,脑海里反复思考着近几天发生的事件和他过去往事。路易丝小姐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她曾经爱过我,是真心的,这个女孩子!我错了,没有抓住幸福的机会……唉,算了,再别往这上面想了!”

过了五分钟后,他又想:

“可是,谁知道呢?……往后为什么不可能呢?”

他的梦想犹如他的眼睛一样,深陷在朦胧的天际。

“她纯真浪漫,一个乡下女孩子,几乎是一朵野玫瑰,然而,她是那样的善良!”

随着他向诺让前进的步伐,她越来越临近他。当他穿过苏尔顿牧场的时候,他发现她像从前一样,站在白杨树下面,在水洼边用镰刀割着灯心草。车到了,他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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