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巨人国游记-第一章

格列佛游记[电子书]

正吃着饭,女主人宠爱的猫跳入了她的膝间。我听到身后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好像有十几台织袜机在工作似的,扭头一看,发现原来是那只猫在不断地呼噜呼噜打着哼哼,女主人正在一边给它喂食,一边抚摸着它呢!从我所能见到的猫头及一只猫爪来看,我估计这只猫比三头公牛还要大。尽管我远远地站在桌子的另一头,离它有五十多英尺远;女主人也紧紧地抱住它,生怕它跳将过来,将我按在爪子下面,但这只畜生狰狞凶狠的面貌还是令我惴惴不安。然而,这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因为我的主人把我放在离它不到三码远的地方,而它根本看都没看我一下。

我常常听人说起,同时,自己的旅行经验也证实,在一只猛兽面前逃跑或者流露出恐惧感,肯定会招来它的追逐或攻击,所以我决定在这危险关头要表现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于是,我大胆地在猫跟前来回踱了五六次,并走近离它不到半码远的地方,但是它好像更怕我似的,把身子缩了回去。至于狗,我也不怎么怕了。此刻正有三四只狗走进房间,这在农民家里是常有的事,其中有一只大驯犬,身子抵得上四头大象,还有一只灰猎犬,长得比大驯犬高些,但是块头没有大驯犬那么大。午饭快要吃完的时候,这家人的保姆抱来一个才一岁的婴儿。一进门这孩子就发现了我,开始号啕大哭起来,这哭声从伦敦桥到切尔西那么远都能听见。他像一般的婴儿那样咿咿呀呀地要拿我去当玩具。母亲也真是溺爱他,拿起我就送到孩子跟前。他立刻抓住我的腰,把我的脑袋直往他嘴里塞。我大声叫喊着,吓得那个小淘气一松手将我扔下来,要不是他母亲张开围裙接住了我,我一定会折断脖子给摔死。为了哄孩子安静下来,保姆用上了一只拨浪鼓,也就是一种里面装着大石头,然后用一根绳子系在孩子腰间的中空的盒子,但这根本没有用,于是,她不得不使出最后一招——喂他吃奶。我必须承认,我还从来没有比看到她的巨乳更让我感到恶心的了。我讲不清该拿什么来做个比较,好让好奇的读者对它的大小、样子和颜色有个概念。那乳房挺着有六英尺高,周长至少有十六英尺,乳头都有我半个头大,而那布有脓疱、疙瘩以及雀斑的乳头和乳头的颜色看起来更叫人作呕。她坐着喂奶更方便些,而我站在桌子上,离她近得很,所以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这就使我想起我们英国女子又白又嫩的皮肤来。在我们眼中,她们是多么的美呀,那完全是因为她们的个头与我们的一般大小,而且她们的缺点只有用放大镜才让人看得清楚;通过实验我们会发现,就算是最光滑最白皙的皮肤在放大镜底下也会显得粗糙、凹凸不平,颜色也极为难看。

我记起在利立浦特的时候,那些小个头人们的肤色在我看来是最白嫩的。我曾与那儿的一位学者,也是我的一位密友,聊过这个话题。他说,当他站在地上看我时,我的脸要比近看显得更白皙,更为光滑,而我把他放在手中,拿到跟前时,他承认,头一眼看到的情景令他十分惊愕。他说,他发现我皮肤上有许多大洞,我的胡子茬比野猪的鬃毛还要粗十倍,至于我的面色,也是由好几种不同颜色混合而成的,看起来十分不舒服(虽然他是这么说,但在这里,请允许我为自己辩解一番:我跟我们国家的大多数男性一样白,旅行那么多次也并没有把我晒黑多少)。另一方面,说起利立浦特朝廷中的贵妇人时,他常常告诉我说,这位贵妇长着雀斑,那位的嘴巴太阔了,另一位的鼻子过大了,可对于这些我却根本看不出来。坦白地说,以上我的这个念头显然已经足够表明问题了,但为了让读者认为这些巨人真的是丑陋不堪,我也就忍不住要插上一句。说句公道话,他们是个挺好看的民族,尤其是我的主人,尽管他只不过是个农民,可是我从六十英尺高的地方来看他的话,他的五官和相貌还是非常匀称端正的。

吃罢午饭,我的主人便出去监督他的雇工干活;从他的声音和姿态我看得出,他周详地嘱托了妻子要好好地照顾我。那时我已十分疲倦,极想睡觉,女主人觉察到了这一点,就把我放到她自己的床上,给我盖上一块干净的白手帕,但是那手帕比一艘战舰的主帆还要大,也粗糙得多。

我睡了大概两个钟头,梦到自己在家和妻子儿女们呆在一起,可是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孤零零地在一间宽约二三百英尺,高有二百多英尺的大屋子里,躺在一张足有二十码宽的床上,不禁倍感忧伤。女主人去忙家务了,把我锁在了屋内。床离地面有八码。因为生理上的需要,我非得下床不可。可我不敢喊叫,就是叫了也没有用,我声音就这么大,而我睡的房间离这家人的厨房又那么地远。正在这进退两难之际,两只老鼠沿着窗帘爬了上来,并在床上跑来跑去嗅探着。有一只几乎凑到了我跟前,我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拔出短剑来自卫。这两只讨厌的畜生竟敢对我左右夹攻,其中一只还用前爪抓住我的衣领,幸好在它还没来得及伤害我之前,我就捅破了它的肚皮。它倒在了我的脚下,另一只见到同伴毙命便赶忙逃窜,但在逃跑时狠狠地挨了我一刀,血滴嗒滴嗒地流了出来。取得这一战绩之后,我在床上慢慢地来回走动着,以平定呼吸,恢复精力。这两只畜生有大驯犬那么大,但要灵活、凶猛得多,倘若我睡觉前解下了皮带,我势必已被撕成了碎片,让它们给吞食掉了。我量了量死鼠的尾巴,发现差一英寸就有两码长。死鼠还在那儿流着血,但要把它的尸体拖下床去,却直让我作呕。看见这畜生似乎还有一口气,我便向它脖子上猛砍了一刀,这才彻底地结果了它的性命。

没过多久,女主人进了屋,看见我浑身是血,赶紧跑过来把我托在她的手中。我指了指那只死鼠的尸体,边笑边打手势比划着告诉她我并没有受伤。她高兴极了,唤来了女仆,让她用火钳夹起死鼠把它扔到窗外去。接着她把我放在桌上,我就给她看了看我那把沾满血迹的短剑,然后用衣服的下摆擦干净上面的血迹,再把剑放回剑鞘。我因为急着要做一两件别人无法帮忙的事情,就竭力让女主人明白,我希望她能把我放到地板上去。她把我放到地上之后,由于羞涩,我没法说出口要干吗,只是用手指指房门,连连鞠着躬。那好心的女主人最后才好不容易弄明白我想干什么,便再次把我拿在手中,走进花园将我放了下来。我走到花园的一侧,离她大约有二百码远,我示意她不要看我,也别跟过来,然后躲在两片酢浆草之间排泄了大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