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总而言之,公平合理地观察中国目前的种种混乱和颓败状况,我必须指出,那种最好的材料,凭借它可以产生出一种新的更好的事物秩序,一种真正的新中国的最好材料——将仍然要在中国的满洲贵族中去找。的确,正如马太·阿诺德所说的,处在我们今天所生活的扩展新时代,所有习惯于墨守成规,对事物的变迁流转、对一切人类制度不可避免的暂时性缺乏认识的贵族,都是最容易陷入不知所措、无可奈何的困境之中的。实际上,在扩展的新时代,最需要的是思想和懂得思想的人。不幸得很,中国的满洲贵族,跟所有的贵族一样厌恶智识修养,是些最不懂思想的人。话又说回来,虽说满洲贵族没有思想和不懂得思想,他们却有其某种可贵的东西,如没有这种东西不仅一种新的好的事物秩序,甚至旧秩序,旧秩序中的最佳之物,中国文明中的精华也势必遭到破坏和毁灭。一言以蔽之,满洲贵族有“气节”。这种道德品质在中国的任何阶级中,至少在我们庸俗的中产阶级文人学士中是不易找到的。中国的文人学士,我们庸俗的中产阶级,在此我可以指出,除了少数几个人例外,如现任两江总督,福州海战中的主角张佩伦的侄儿指的是张人骏。直隶丰润人,字千里,安圃。进士出身。1905年任山西巡抚,1907年升两广总督,1909年转两江总督。为人行事有儒者之风。武昌起义后,抗击革命军,后不知所终,他虽然还年轻,难以成为牛津运动的实际成员,却是一个受到过牛津运动精神熏陶的人——目前中国文人学士的庸俗与丑恶的特征,从上海的中文报纸上随处可见,顺便补充一句,他们在张园的“各种表演”指立宪活动。就更为庸俗不堪了。这些文人学士已经是彻底丧失了道德,除了虚荣和狂妄之外,毫无品行可言。而中国的民众,辛勤工作阶级,的确,他们的道德至今也没有受到太大损害。但中国的民众没有政权,庆幸的是他们目前还没有掌权,因为在中国,民众的真实伟大的道德力量尽管强大,却是一种粗陋、残暴的力量,它没有满洲贵族道德力量的高尚与优雅。因此,一旦真正的民主被用于维护它的“否决”权,正如在太平天国叛乱和义和团暴乱中一样——那种否决权只能成为一种可怕的破坏力量。
简而言之,一种新的更好的事物秩序,一个新中国赖以建立的惟一基础和基石,是满洲贵族。但正如我所说过的,满洲贵族,这个中国的上议院必须革新。不仅中国,还有英格兰,目前亟需着手的第一件事,就是革新贵族。中国的满洲贵族,正如比康兹菲尔德勋爵时代的英国贵族一样,我以为直到今天,他们的道德都仍然是健全的。不过,满洲贵族缺乏一个领袖——一个有思想且能理解思想的人来领导他们。我们的满洲贵族中最出色的人,像铁良,或更出色一些的,像现任摄政王即载沣(1883—1951),清宣统帝父,爱新觉罗氏。袭封醇亲王。1908年宣统继光绪位,他任摄政王。次年罢免袁世凯,设立禁卫军,代为海陆军大元帅,集军政大权于皇族。1911年5月成立皇族内阁。武昌起义后,被迫辞职。后病死。——正如我在后文要说明的,他是一个和铁良一样纯洁和高尚、并且受到过牛津运动精神熏陶的人——所有这些人,只能够维护——且他们正尽最大的努力在维护——旧的秩序,使中国文明的精华免于破坏和毁灭。至于扩展的积极工作——建立一个新的更好的事物秩序,创建一个新中国,——满洲贵族,正如我所说过的,还缺乏一个领袖——一个有思想且能够理解思想的人去领导他们。维多利亚时代中期,英国贵族找到了他们的领袖比康兹菲尔德勋爵,此人的优势在于,他既不属于庸俗的中产阶级,也不属于野蛮的贵族阶级。因此,满洲贵族将可能从一个留过学的中国人中找到他们的领袖,一方面,他没有受到过分的教育,没有中国文人学士那种自大和不切实际的迂腐;另一方面,他又没有满洲贵族的傲慢和阶级偏见。实际上,也就是一个对古老的中国文明中的道德价值和美的观念有真正认识,又具备说明和理解现代欧洲文明中扩展和进步思想能力的人。如果满洲贵族有了这样的领袖,外国又能接受忠告,把一些真正有智识修养、除了懂外交和写新闻专电技术之类文明之物,还懂得文明问题的人派到中国来做外交官,如果这些外交官对于我所描述的那个留过学的中国人不仅不加干涉,给予放手处理一切的权利,甚至以他们的德望来支持┧——那么,中国真正的改革,那为了新中国的改革才有希望。这个新中国,不单属于中国人,也属于文明和全人类。Ab integro soeclorum nascitur ordo!(世纪的秩序将重新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