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离开了自己的领地坦波夫,大老远地来到我们这儿。吩咐把家里所有的奴仆都召集起来,她就出来接见我们。最初,我们挨个都吻了她的手,她倒没说什么,也没有生气……后来就挨个地盘问起我们:干什么的,负责什么活计?轮到我的时候,她问道:‘你是干什么的呀?’我回答说:‘马车夫。’‘马车夫?哼,你凭什么当马车夫呀?你看看你那份德行,根本就不配当马车夫!你就给我当打鱼的吧,把满脸的大胡子都刮光。不管什么时候到我这儿来,都要送上鲜鱼来!你听明白了吗?……’从此以后,我就当上渔夫了。她还吩咐道:‘你要当心点儿,要把池塘管理得水清鱼多的……’鬼知道,我怎么样才能把池塘管理得水清鱼多呢?”
“你从前是谁家的仆人?”
“是谢尔盖·谢尔盖伊奇·彼赫捷廖夫家的。我是他继承下来的家奴。可是跟着他也没干多久,一共有六年多的时间。我就是一直给他当马车夫的……但是不是在城里——他在城里另有马车夫,我是在乡下的。”
“你从年轻的时候就当马车夫吗?”
“哪有这回事儿!我是在谢尔盖·谢尔盖伊奇家里才当马车夫的,从前我是厨子,不过也不是在城里当厨子,而是在乡下。”
“那你又是给谁家当厨师呢?”
“给从前的主人阿法纳西·涅菲德奇当厨子,他是谢尔盖·谢尔盖伊奇的伯父。里果夫村就是他买来的,就是阿法纳西·涅菲德奇买来的,谢尔盖·谢尔盖伊奇继承了这份产业。”
“他从谁那儿买来的呢?”
“从达吉雅娜·瓦西里耶芙娜那儿买来的。”
“是哪一个达吉雅娜·瓦西里耶芙娜呀?”
“就是五年前去世的那个,在波尔霍夫附近,……不,是在卡拉切夫附近,是个老姑娘……一直没有出嫁。您不认识她吗?我们就是从她父亲瓦西里·谢苗内奇手里,转到她手下的,我们在她手下干的年头可不短了……大概有二十来年了。”
“你在她那儿也当厨师吗?”
“起初当厨子,后来又搞到个弄咖啡的差事。”
“当了什么?”
“当了弄咖啡的差役。”
“这种差事是干什么的呀?”
“我也不知道,老爷。是在餐厅里当杂役,而且还另起个名字叫安东,不再叫库兹马了。这是女主人的吩咐,只有照办。”
“这么说你原来名字叫库兹马了?”
“是,叫库兹马。”
“那你就一直当咖啡师吗?”
“不是,除了这个差事而外,还当戏子。”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还上台演过戏呢!我们的女主人还在自己的宅院里修建了个戏园子。”
“你扮演过什么角色?”
“您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问你在戏台上干些什么?”
“您不知道吗?他们硬把我拉去,给我打扮了一番,我就上了台,有时站着,有时坐着,究竟是站着还是坐着那就要看当时的具体情况了。他们教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教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有一次我还装成一个瞎子。他们还在我的两只眼皮儿下面各放了一粒豌豆。……可不是!”
“那后来你又干过什么事呢?”
“后来我又当上了厨子。”
“为什么又让你去当厨师呢?”
“因为我的兄弟逃跑了。”
“啊,那你在第一个女主人的父亲手下干什么了?”
“啥差事都干过:起先当小厮,当马车夫,当园丁,后来又训练过猎犬。”
“当猎犬师?……是不是还带着猎狗骑马呢?”
“可不是怎么的,带着猎狗骑马摔得可狠了:连人带马一起摔倒,把马也摔伤。我们的老主人那才叫厉害呢,立刻叫人把我狠揍了一顿,然后就把我打发到莫斯科去给一个皮匠当学徒。”
“去当学徒!莫非说你当猎犬师时还是个孩子吧?”
“哪里是什么孩子呀,当时我已经二十岁了。”
“二十岁还怎么当学徒啊?”
“可是主人的命令,哪敢不服从啊?他说能当,大概就能当呗。幸好他没过多久就死了,他们又把我叫回了乡下。”
“你是什么时候学的厨师手艺呢?”
苏奇卡抬起那张干瘪的黄脸,苦笑了一下。
“这玩意儿还用学吗?……老娘儿们不是天生就会做饭吗?”
“原来是这样,”我又说道,“库兹马,你这一辈子经历的事儿可真是不少,啊!可是,这儿既然没有鱼,你还在这儿当渔夫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