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克·比尔的藏匿

欧·亨利中短篇小说选[电子书]

一个红脸膛,瘦长但却结实的男人坐在洛斯皮纳斯火车站的月台上来回晃动着他的腿,他长着威灵顿式的鹰钩鼻,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因为淡黄色的睫毛而显得温和了些。他身旁坐着一个胖子,有些忧郁,衣衫褴褛,看上去像是他的朋友。从他们的外表看起来,生活对于他们来说似乎就像一件双面穿的外衣——两面都有接缝。

“有四年多没见到你了,伙计,”衣衫褴褛的那个人说,“你跑到哪儿转悠去了?”

“德克萨斯,”红脸膛的人说,“阿拉斯加太冷了,不适合我。我发现德克萨斯挺暖和。我要告诉你热天那段时间我在那儿经历的事情。”

“一天早上,趁火车停在水箱边加水的时候,我下了车,随它开走了。那地方是一片大牧场,充满敌意的房子比纽约市的还多。在那儿,他们每隔二十英里远才修一所房子,而不是离邻居家窗户两英寸就竖起一间,这样一来,你就没法闻出他们晚饭吃的是什么。”

“根本就看不见有路,因此我步行穿过乡村。草有鞋子深,牡豆树林看上去就像一个桃园。这地方就像是一位绅士的私人庄园,似乎随时随地都会有一群猎狗冲出来咬你。不过,我一定走了有二十多英里远才看到一所牧场的房子。是所小房子,大概只有高架铁路的火车站那么大。”

“一个小个子的人坐在门前的树下卷烟卷,他穿着白衬衫,棕色的工装裤,脖子上还系着一条粉红色的围巾。”

“‘你好,’我说,‘有什么喝的没?能给一个陌生人找点儿活儿干吗?’”

“‘哦,进来吧,’他很有礼貌地说,‘请在那张凳子上坐一会儿。我没听到你的马蹄声。’”

“‘马还在别处,’我说,‘我是走来的。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但我想知道你这儿有没有三四加仑水。’

“‘你看上去的确满身都是灰,’他说,‘可我们的洗浴设备——’”

“‘我只是想要点喝的,’我说,‘别管衣服上的灰。’”

“他从挂着的一个红色罐子里舀了一勺水给我,然后说:‘你是想找活儿干吗?’”

“‘短期的,’我说,‘这地方倒是安静得很,不是吗?’”

“‘没错,’他说,‘有时——我听说——好几个星期都见不着一个人影经过。我到这儿也才一个月。我是从一个打算搬到西部去的当地人手里买下的这个牧场。’”

“‘这地方对我倒挺合适,’我说,‘偏僻的地方有时对人来说挺好。我还想找个活儿干。我会照看酒吧,打理盐矿,教书,出售股票,会中量级拳击,还会弹钢琴。’”

“‘你会牧羊吗?’小个子的牧场主问道。”

“‘你是说我放过羊没有?’我说。”

“‘你会放羊吗——我是说,照看一群羊?’他说。”

“‘哦’,我说,‘现在我明白了。你是说把它们赶到一起,像牧羊狗一样对着它们叫。我会,’我说,‘我从没真的放过羊,可我经常从车窗里看到它们嚼雏菊,看上去并不吓人。’”

“‘我正缺个牧羊人,’牧场主说,‘墨西哥人总让人觉得靠不住。我只有两群羊。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在早上把它们放出去——只有八百头。薪水是每月十二元,包伙食。你和羊群在草原的帐篷里扎营。你自己煮饭吃,木柴和水会送到你的帐篷里。这可是个轻松活儿。’”

“‘我干,’我说,‘我接受这个活儿,就算要我像画里的牧羊人那样额头上戴着花环,攥着一根曲柄杖,穿着宽松的衣服,还吹着笛子。’”

“于是第二天一早,小个子牧场主就帮我把羊群从围栏里赶出来,赶到两英里之外草原的一个小山坡上放牧。他详细地叮嘱我不要让它们离开羊群,中午的时候要把它们赶到下面的水坑里喝水。”

“‘天黑之前我会用马车把你的帐篷、露营用品和食物给你送来。’他说。”

“‘好的,’我说,‘别忘了食物。也别忘了露营用品。一定要把帐篷给带来。你是叫佐里科夫,是吗?’”

“‘我叫,’他说,‘亨利·奥格登。’”

“‘那好吧,奥格登先生,’我说,‘我叫珀西瓦尔·圣克莱尔。’”

“我在奇基托牧场上放了五天羊,满脑子里装的就全是羊毛了。那些和大自然接近的人肯定能明白我的处境。我简直比鲁滨逊·克鲁索鲁滨逊:指英国作家笛福的小说《鲁滨逊飘流记》的主人公。的那只山羊还要孤独。我也明白了有一大群人陪着你比跟羊群做伴要有趣得多了。我每天晚上把它们赶进围栏里关好,然后烤玉米面包,煮羊肉和咖啡,晚餐过后就在桌布大小的帐篷里躺下来,听帐篷四周草原狼和北美夜莺的叫声。”

“到了第五天晚上,我把那很值钱但却并不志趣相投的羊群关进围栏后,走进了牧场主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