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中星
包二十四中初三年级 龙骨教主
这里新人龙骨教主,参见各位大神w
一年元旦即将来临。
这个城市的一月,有些冷。干燥的空气、往来不息的人群、偶尔还会有寒风在耳边肆意叫嚣。从繁华街道转角,是破旧的老住宅区。这里所有的房子都落成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脱落的墙皮随处可见,裸露的墙砖和水泥让整座旧楼房在每个夏日的暴晒和冬日的风雪中都显得摇摇欲坠。几十年来,老房子周围荒芜的土地渐渐拔起高楼和富饶的商业区,整日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去年开始,老房子所在的用地被政府征用,但偏偏好几户人家都是年过半百的住户,他们由于种种原因拒绝拆迁,久而久之便成了“钉子户”,开发商一时也无可奈何。周围的人常常会见到一些老宅居民在楼道口与开发商的相关人员争辩不休,不禁让人想起那个“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的典故。
在这片老宅中唯一的年轻人是前年的大学应届毕业生——一个面相比较友善的青年。他的母亲早逝,且与父亲的关系也向来不和。去年某天,一次激烈的争执过后,青年带着和朋友东拼西凑来的几千元钱离家出走,独自来到这个房租相对很便宜的老住宅区。一年以来,他除了早晨做些发广告之类的杂工来维持生活,就是用前任租户丢弃在这儿的一台老电脑上网——聊QQ或是打游戏。即便网费对他来说也是个不小的负担。世道如此,一份正常稳定的工作很难找,而且对于娇生惯养的青年来说太过负累。几年转瞬将至,可青年的境况丝毫不像雄鸡啼鸣一般有所转机,因为他所有的钱在过去几个月一天天的剥削之下已经即将消耗殆尽,他将面临食不果腹的严峻考验。即使这样,习惯于懒散度日的他仍然不屑于去找一份糊口或者说养活自己的体面营生,而是越来越期盼着好运的降临。
又是一个平常的晚上,青年打开积满尘土的电脑,散热风扇由于时常未经清理而发出“嗡嗡”的声响以示抗议。而青年咕咕叫个不停的肚子与风扇的嗡嗡声此起彼伏,颇有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意味。由于他的钱包日渐骨感,他已经将一日三餐缩减为两餐,有时甚至是简单的一餐。不久,青年在网游的麻醉下忘却了时间与饥饿。这样不知又过了几个小时,他无意中瞥见破烂的电脑桌旁杂乱的堆放着小丘似的复习资料和课外书。曾几何时,他也像那些有志青年一样高喊着:“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也同样充满了青春的澎湃热血。在那一本本教辅书籍和字典词典之间,有张沾满了泡面油污的字条,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一串电话。青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张肮脏到无地自容的纸条,良久,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在忐忑的心理下,青年拨通了纸条上的电话。
“喂!谁呀!”电话那头的声音粗鲁而焦躁。
“冷… …冷哥,是我,那个大学生,去年您还给我来过电话呢,您忘了?”
“大学生…大学生…俺嘛时候打过电话给大学生?没有没有!”
“哎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哟,那时候我还说:‘我绝对… …’。”
“恁说就算饿死了也绝对不干这种腌臜营生!”
“诶!对对对,就是我。”
“恁来电话干嘛呀?难不成想找俺地不痛快嘞?”
“哟瞧您说的,我哪儿敢呢?我是跟您谈生意来啦!”
“嘛?谈生意?恁不是宁死不屈吗?咋想起来找俺啦?”
“这不是没钱了么… …您说个日子,货保准儿给您送到!”
“哟嗬!行啊!没看出来恁还有两把刷子。这眼看着元旦快到了,甭磨叽了,元旦那天南广场树林里等着,俺叫下家拿货去。”不等青年再说什么,另一头已经挂断了电话,或许是怕青年回心转意。
第二天一早,青年冒着有些凛冽的风走出门,到繁华的街上去,手里拿着用玻璃罐头瓶装着的热水。
一天的时间匆匆而逝,直到夜幕降临,青年仍然游荡在街上,他在寻找什么。
他顺着街道走进了被黑暗和美丽的彩灯装点得十分幽美的公园,坐在因寒风的摧残而缺少生机的灌木丛旁的长凳上歇脚。突然,他的余光好像瞟到了几点光亮。测过头看时,却是几只萤火虫躲藏在灌木的枝叶中休息。青年心中诧怪:“这什么时候了都,哪来的萤火虫呢?”他心下好奇,便把早上出门时带出的透明玻璃瓶倒掉未喝光的水,装了几只萤火虫在里面。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青年走出公园时,一个身穿白色带帽棉衣女孩映入眼帘。在黄色路灯灯光的映衬下,好似给人一种温馨的暖意。女孩手里捧着什么食物,那食物散出的白气在周遭寒冷的环境里升腾。青年眼前一亮,向着女孩走去。
“你在… …干嘛?”青年略显紧张的开口问。
“我在等娘亲回来呢!”女孩看到有人与她攀谈,非但没有恐惧,还显得十分开心。
“娘亲说她去对面街上卖烟花,一会儿就回来,叫我在这里等。”女孩说完之后自顾自低头咬了一口手上的食物,女孩嘴边有更多的热气冒出来,仿佛将周围的空气都温暖了。
“大哥哥,要吃糖包子么?”女孩举起捧着糖包的双手,踮起脚尖伸到青年嘴边,然后露出一个青年不知多久没见过的纯净微笑。
那时,他曾有过一刻犹豫。
… …
推开吱呀作响的蒙皮木门,青年引着女孩走进家里去。这次,青年格外大方,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电灯。
“呀!大哥哥,这是你家么?”女孩好像一个见不得光的贼,蹑手蹑脚的挪进那扇门,随手将门带上。
“嗯,不早了,今天你到另一个屋子去睡,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青年站在自己那间几乎只能摆得下一张床、一台电脑和一张书桌的房间前面,指着另一间屋子说。
“好!麻烦你了呢,大哥哥。”女孩显得十分兴奋,丝毫没有要睡觉的意思,青年却恨不得赶紧钻到被窝里去。
“哎,等等。”青年猛地想起什么,他叫住女孩。
“诶?怎么了么… …”
青年关上客厅的灯,从怀里掏出在公园捉的萤火虫。几只萤火虫在玻璃瓶中飞舞,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这个… …你拿去玩吧。”
女孩看到青年手里的萤火虫,高兴地几乎一跃而起,反倒将青年吓了一跳。
“星星!是星星诶!大哥哥你居然摘星星给我,谢谢你!”女孩几乎是劈手夺过了青年手里的瓶子,又展开双臂去紧紧环住青年的腰——她的身高只能允许她这样做。
入夜,青年破天荒的没有在网友的陪伴下通宵到天亮。他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被窝里,回忆着刚刚在公园门口和昨天晚上的事情。
“这不是没钱了么… …您说个日子,货保准儿给您送到!”
“我是你妈妈的朋友,我刚刚遇到她,她说她有点急事儿先走了,元旦的时候叫人来接你回家。你先住在哥哥家里,好不好?”
“诶… …这样么… …好的呀。”
“那…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宇文安呢!娘亲说安就是平平安安,我一定会平平安安!”
“平平安安… …平平安安… …”
青年踌躇着、犹豫着,彻夜难眠。
另一间屋子里,女孩关上灯,将萤火虫瓶放在床边。她跪在床上对着瓶子里的萤火虫自言自语。
“小星星,等到元旦的时候我就带你们去见娘亲,去见爸爸,去见好多好多好朋友!”在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幽暗光芒中,女孩除下棉衣上的帽子。她的头发乌黑而整齐,刘海长到带着一些英气的眉毛上端。两撮头发从刘海两边弯弯地延下来,从正面遮住了女孩有些肥肥的脸。在萤火虫深邃的蓝光下,她的眸子灵动可人,脑后的马尾随着她端详萤火虫时左右晃动的头向左或向右倒下。此时的她,既像个倾城美人,又不失童稚与天真。真应了李贺《唐儿歌》中的:“骨重神寒天庙器,一双瞳人剪秋水。”
翌日,元旦越来越近了,青年心里无时无刻不在与自己斗争。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同时… …也不那么知道。在终日的烦闷里,青年掏出原本就很骨感的钱包,花25元买了白酒。回家后,酒过三巡,青年摊在客厅的沙发上,他醉的像是一滩烂泥。中午时分,女孩从半掩着的家门进来,转身关上门后一蹦一跳的走到沙发上的青年面前,从背后故作神秘的拿出一把枯黄野草来。
“大哥哥,送给你!”
青年定了神,隐约看到笑靥如花的女孩和一把根部还在掉土的干草。寒风把女孩的脸吹得通红。
“滚!”青年勃然大怒,挥手将干草打落。无辜的枯草在不是很整洁的地板上显得更加羸弱不堪。
女孩被暴怒的青年吓得不轻,浑身打了一颤,反射般的向后退了一步。
“老…老子心烦…烦…烦着呢!赶紧滚蛋!”
“对…对不起… …本来想摘好漂亮好漂亮的花给大哥哥的… …可是没有花了,我就拔了草。大哥哥不喜欢么?”
青年压低了声音,但若是年纪比小女孩稍大一些的人就会听出,那并非青年恢复理智,而是火山爆发前的蓄力:“我再…再说一遍,老子…心情不好…赶紧…赶紧滚…滚!”
“心情不好吖… …”女孩低头想着什么,而后眼睛突然一亮,从脖子里摘下一个挂着晶莹挂坠的项链来。她走到青年身边,用双手将项链撑开。
“这个是我三岁的时候娘亲送我的,娘亲说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一看这个项链就会开心起来了呢!我每次被欺负了或者…或者是被爸爸骂了都拿出来看,很有用的!送给你,大哥哥,你… …”
“去他妈的!”青年伸手拽过项链,猛地摔在地上。项链的挂坠被摔得粉碎。他又伸出另一只手,将小女孩用力推到。小女孩吃了痛,言语里现出哭腔来:“大哥哥… …我错了。你…你开心点,好不好?”
“对,对,你是错了,都他妈是你的错!”青年狂躁的站起来,浑身上下散发着酒气。他走到被推倒在地的女孩面前,借着酒劲,对她拳脚相加。
“你说******不好好搁家里呆着,跑公园门口等什么妈呢,啊!现在好了吧?被我骗到这儿来,你高兴了吧?高兴了吧!不怪老子,全怪你,全他妈怪你!滚!有多远滚多远!滚回你家去!”
青年醉醺醺地走回房间,锁上了房门。
“大哥哥!你开心点好不好?别赶我走!”女孩哭喊着,泪水顺着双眸不断流下,流经脸颊上的淤伤时,传来隐隐的刺痛。
房间里没有丝毫回应。
“大哥哥,我把星星还给你,娘亲说天上的星星都是小精灵,见到的人一生都会幸福的!你开心点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了,求求你别把我赶走… …”女孩的喊声渐渐透出疲劳,疲劳到足以睡着的程度。
元旦,新的一年的第一天,青年走在前面,女孩拉着青年一只手的小指。他们来到城市南广场僻静的树林。前一天夜里下了雪,些许落叶被白雪紧紧覆盖着,整个树林都是银装素裹。
“你不恨我?”青年先开口了。
“没有啊… …”女孩扭捏着,另一只手的食指抠着领口,微微颔首道。
“可是我没有好饭菜给你吃,我还凶你,那天还… …还打你… …”
“没事,那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情嘛。爸爸有时候也打我的,我就会赶紧躲到娘亲身边去。”女孩抬起头,还了青年一个那天晚上看到过的纯净笑容。
“你就这么肯定是你做错了事情么?”青年心里知道,女孩并没有错。
“对呀,大哥哥是好人,我没有错,大哥哥不会打我的,对吧?”女孩侧着脑袋,冲着青年吐了吐舌头。
“娘亲说天上的星星都是小精灵,见到的人一生都会幸福的。她说能摘星星给我的男人一定是对我最好的!”
青年的心里一次次被冲击——被他的良知折磨着,锥心刺骨。
远处,一辆全黑的无牌轿车驶了过来。若是从外面看上去,车窗都是黑色的。车里下来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人,他走到青年面前。
“嗯,不错,是个挺水灵的娃子。这是你的报酬,6000块钱。”那人拿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递给青年。
青年颤抖着双手打开袋子,一张张红色的钞票出现在他眼前,新版红钞票金色的“100”字样在透过树叶的朝阳辉映下熠熠生光。
“大哥哥,是钱!是钱诶!”小女孩高兴的摇着青年的手:“太好啦,以后大哥哥不用担心吃不饱饭啦,你一定会很开心的,每一天都很开心。”
小女孩被那人带上车去,青年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痛苦,他双膝跪地,掩面痛哭。
“大哥哥不要哭,要开心哦!等我见到娘亲,让她摘好看的星星给你,你会幸福的!”女孩的声音渐行渐远,以至于完全被风吹树叶的声音湮没,雪地上只留下两道车轮的痕迹和一个孤单的身影,一袋红钞票。
“我叫宇文安呢!娘亲说安就是平平安安,我一定会平平安安!”
“大哥哥,要吃糖包子么?”
后记:
小时候我是个十分多愁善感的人,甚至比现在班里的“思想家”们想的还要多。之前中央电视台动画部联合火炬动画分公司推出过一部动画版的《西游记》。当看到西游记中唐僧汗流浃背地爬上五指山为孙悟空揭金帖的时候,我竟被这一幕戳到泪点。此时父亲上夜班归来,问我为何作此神态,我记得我当时简单答道:“唐僧好可怜。”惹得父亲啼笑皆非。
此后,我一直处于这样的“多愁善感症”时期,时常担心将来父亲死了我怎么办啊、祖母死了我怎么办啊、哪个好朋友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我怎么办啊、我有一天如果死了感知不到世界的任何变化该怎么办啊… …每每被这些“人生哲学”所困扰,我就多半会暗自神伤,掩面哭泣,直到筋疲力尽然后睡着。记得《追风筝的人》中曾这样写道:“孩子们就是这样对付恐惧:他们睡觉。”我现在也很赞同这个看法——睡觉。小孩子急了除了咬人就是睡觉。
在这样的玻璃心的长期影响下,一个自己虐到自己的小故事不知怎的就在我心里形成:一个十分天真可爱,心性纯良的小女孩,被一个冷血的人抓到。这个冷漠暴躁的人每日对小女孩施以家暴,但小女孩始终认为此人是善良的,不以穷凶极恶看待此人。直到最后小女孩被虐待至气息奄奄,也在向施暴者认错。最后的结局:小女孩在自己的认错声和施暴者冷漠的背影里结束了自己的幼小生命。我至今不清楚这个故事是来源于我曾经看过的什么作品还是单纯靠自己脑补,总之此后每当一个人一反常态的待我较好,哪怕是向来苛刻的人说了一句温柔的话,我都会想起那个只活在我自己的故事里的以德报怨的小女孩,并指责我自己 用一颗平淡的心来面对人家对我的好态度。
后来的一天,在与戏子聊QQ的过程中,我时隔多年再次回忆起了这个藏于我心底许久的早已尘封的故事,于是一个念头在我心里萌生:改编它、完善它、补全它。于是便有了这《瓶中星》的故事。
说到这里,我想你们都会看出《瓶中星》与我内心的故事似乎有一些相似之处。在《瓶中星》的故事里,宇文安就是那样一个善良、温柔、纯净的不染凡尘的女孩儿。记得杙休前几天曾发表了一则说说:“渐渐觉得温柔才是最珍贵的品质。不是故意讨好,不是自诩‘情商高’,是那种真正的,干干净净的温柔,随时会把你围巾拢好的温柔。其实聪明有趣,会抖机灵都不算什么,到处独生子女的年代,会照顾别人感受才是最难得的。温柔是把自己收一点,让别人活得更舒展一点。好喜欢温柔的人啊,想抱一抱。”《瓶中星》是我目前最近期的一篇文,也是我最为满意的短篇小说。所以我在对杙休的话大为赞同的同时,也唯愿能够借助此文,借助我心中的宇文安,唤起大家内心深处封存的一份对于温柔的向往,同时,尽量温柔对待身边的人。
文中的青年反映的是一个徘徊在人性的边缘,最终被利益击倒、误入歧途的人。当今社会中行行业业都不乏这样的人,在众多的歧途中,我又把拐卖儿童作为寇首。站在大义的角度,也期盼世间再也没有人用自己看似丰富老练的阅历去欺骗一颗真挚的心、一颗真挚的挤不出一滴浑浊血液的心。
最后,希望你们都能喜欢《瓶中星》这一作品,愿你们的星星在夜空中又闪又亮!
初中3年级 - 小说字数:5759 投稿日期:2017-2-7 21:06:00
推荐3星:[BOSSA]2017-2-8 9:54: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