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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不过瓶中水(下)

ゞ☆风会吹走╮陌生人的草帽ヾ 紫陌儿

<音乐与文学>参赛文,涉及音乐:王菲《天空》,勿改格式。
  青天不过瓶中水
  文/旧年尺素
  好友陈言拿来一叠明信片的时候,林澈摆摆手,“这怎么可能是我的呢?”06年的明信片,更多的像是灰白老照片。寄明信片的是同一个人,没有署名,只是字迹相同,林澈没有去猜。她慢慢学会坦然接受,认为一切既然存在就有其存在的意义。
  只是06年的陈言,要出国了。林澈想,在陈言出国前送她什么好呢?这个在大学里唯一知心的女子,像风一般随意。同伴两年半,林澈每每遇到难事,陈言总是二话不说,先帮忙。她们眼中的彼此都那么优秀,一个洒脱随意,一个脚踏实地。
  陈言说:“林澈,哪一天我有钱了,我一定帮你完成梦想。帮助别人完成梦想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林澈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看着陈言,看着这个无数次借钱给自己,却从不介意她何时还钱的人;看着这个不止一次对自己说“缺钱了告诉我”的女子。生命中太多的感动终究还是会戛然而止的。陈言要去的国家是哈萨克斯坦。那个国家很冷,会有很大的雪,有很多的穆斯林。林澈担心,却不曾说。
  南国的小岛,没有冬季。虽然秋天的脚步足够轻盈,林澈还是细心地捕捉到那份清凉。寻了一家小店,请陈言喝咖啡,吃晚餐。两个女生,很浪漫的烛光晚餐。没遇到大海之前,林澈一直以为,海风真的会是咸咸的。烛光摇曳在微风中,一篇灯火在脚下匍匐,四目相对,举杯。
  你看那烛火,是不是要熄灭了。
  林澈把围巾围在陈言脖子上,轻轻说:“没有更好的给你,那边冷,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常联系。”
  低头,抿了一小口咖啡,第一次觉得原来黑咖真的很苦。
  陈言微笑,拉着林澈的手,“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天空。青天是蓝色的,因为我也在思念你。”
  离别不需要过多的留念。那个瞬间在飞机飞上青天的时候,林澈知道,她和陈言,一个是水,一个是天。只是,陈言这一走不知道会是多少年。
  明信片还是会一如既往。几乎不去收发室的林澈突然多了份习惯,偶尔路过行政楼会去收发室寻找那份小小的惊喜。五彩经幡,青石板路,北京的胡同,婺源的油菜花,景德镇做瓷器的老爷爷,宏村的大雪,塞北的沙漠……那是一幅幅的美不胜收,漫天的旖旎风光跋山涉水,在很长一段岁月里支撑着林澈,而孤独突然那样美好。
  其实,林澈依稀猜到是谁了。只是不大确定,毕竟她的心终究是有些愧疚的。陈言走后的日子里,林澈最辛苦的时候同时兼了5份职。虽说不考研了,可是梦想的光还在微微亮起,林澈避而不见也好,她内心的渴望从未熄灭。于是,读书,背书,当书声琅琅映着漫天彩霞,倏尔,林澈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很细小的幸福。仿佛是春雨,润物细无声。而一夜的雨,晨早,必是落红满径。
  陈言来信,信里有张照片,她戴着厚厚的帽子,围着林澈送的围巾,在一座伊斯兰风格的教堂前露出大颗的洁白牙齿,身后是白茫茫的雪。指尖划过熟悉的脸庞,彼此的温度相融,林澈莞尔,好久不见。
  天空/藏着深深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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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霁阳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发烧的林澈在潮湿被子里越捂越冷,看着林澈发白的脸,秦霁阳有些紧张。
  “我找到车了,帮你收拾下行李,我们这就走,先去长沙再说。”林澈像个乖小孩,一切听从秦霁阳吩咐,连睁眼睛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被秦霁阳背上车的林澈,在摇摇晃晃中再度入眠。梦靥,那么深,那么缠绵。
  女人的面孔有些熟悉,叫她乳名,给她新衣服,新玩具,林澈低头看原来自己还是个孩童,一切都是童话故事,她咧开嘴,泠泠的笑声像是清泉,痴痴的呓语在嘴唇停留,秦霁阳看到那个弧度,任她睡着。
  林澈是个多久没有好好睡觉的孩子了。
  睁开眼,早已不知今夕何夕,世界一片雪白,林澈以为这是又一座被困住的城。
  “你醒了。”秦霁阳声音里有些疲惫。
  林澈的脸色终于看到久违的红润,像是含苞待放的红莲,接过秦霁阳递来的热水,还有热腾腾的包子,林澈摸了摸肚子,嘴角像是绽放的向日葵,她饿了,却很开心。
  林澈啃着包子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的秦霁阳竟然沉沉睡去。拿出手机,一看时间,林澈吓了一跳,跟覃子怡约好,今天要把稿子发给她。打开电脑,联网,铺天盖地的新闻全是关于南方的这场大雪,不知道多少人回家的脚步被阻挡,林澈突然想起秦霁阳,“他不用回家吗?”
  新闻里有马田古村的消息,原来计划拆迁的两座古桥,由于这场雪灾已经被毁。林澈漠然,打开相机,照片里的古桥安静祥和,像是沐浴阳光的老人。不曾想,一场大雪倒是提早断送了它们的生命。
  两座消失的桥。林澈的专题名称,键盘敲击的声音在病房里起起落落,不过几小时,那段曾经的历史尽收眼底,我们留不住的,只能留在回忆里,可惜回忆不是胶卷。
  秦霁阳翻看林澈相机的时候,林澈正在发稿子给覃子怡。“把这几张照片洗出来送我吧。”秦霁阳许久说了一句,倾泻的目光中流露中闪躲的怜惜。
  “好。”林澈取出内存卡,交给秦霁阳。
  秦霁阳在电脑上作了些许修改,便穿好大衣出去了。回来,手中多了一个牛皮纸大信封,里边是他打印好的照片。全是黑白色,一角有编码和日期,林澈觉得有些熟悉,如果她没有记错,大学后两年她收到的所有明信片都是有同样格式的编码和日期的。
  一滴水的掉落,从碧落绵延,看到那张着伤口的瓶子,水以为青天是自己的倒影。奋不顾身的相拥,却是义无反顾的相望。
  “那些明信片,是你寄给我的。对吗?”林澈的语气很平静,毫无波澜。
  秦霁阳没有否认,“只是突然想到你,后来却成了可怕的习惯。”只是在入睡前反复想着你的样子,后来发现梦中全是你的影子,习惯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事,而当一个人成为你无法言喻的习惯,将会如何呢?
  林澈对于秦霁阳,一开始仿佛只是想念冰果,后来,便是关于林澈纯粹的习惯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听《天空》吗?”秦霁阳站在窗前,背对着林澈,缓缓地张口,仿佛在读一首诗。
  “遇到你那天,天空很蓝。没有眼泪,没有思念。”
  “而你,带走冰果之后,天空很灰,云朵叠成了思念。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你脆弱得像是一只透明的玻璃杯,我一低头,就在眼眸中看到自己。”
  林澈望着秦霁阳的背影,突然明白,就如陈言所说,也许天空真的会连成一片。“过年了,你不回家吗?”
  “回。”
  “我可以跟你回家吗?”
  “可以。”
  林澈低头,捋了捋耳侧的发。古老的桥,心意相通的两个人。
  天空/叠着层层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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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四的时候,陈言推迟了回国的时间,离开哈萨克,去了欧洲。仿佛是风筝,而那根在林澈手中的线越来越虚无缥缈,她们情谊得以延续凭借的是回忆的温度。当我们长大,身边的人换了又换,对友情越来越挑剔的眼光让我们知道生命的常态本该是孤独。曾经的感动在记忆深处越发清晰,我们抱着那些仅有的温存在孤独的岁月里一遍遍咀嚼,直到索然无味,直到回首时,你连彼此的模样都不曾记得。
  陈言的信越来越少,林澈不是没有发觉,而是无暇顾及。当空间的距离足够长,曾经惺惺相惜的两个人会忘记光影婆娑在肩头的日子。林澈忙着找工作,陈言忙着考研,学俄语,学西班牙语。于是,两人像是离群的大雁,渐行渐远。
  实习单位在上海。林澈向一家地理旅游杂志递了简历,笔试面试一共三轮,最终脱颖而出的只有她和另一个女孩儿白露。两人一起在大上海租地下室,一起啃干面包,一起做完专栏策划,一起看电影逛街。在最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成为彼此的依靠。
  当霓虹闪烁,脚踩帆布鞋梳马尾的女孩儿手挽手走过,风似乎停滞,谁会在记忆中写下彼此的天真。只是,所有的一切不会像她们的名字那般,天真无邪。上海是座属于繁华的城,百年的沧桑赋予她浑然天成的多情,太多娇媚的面容,太多不可一世的挑战,太多我们的自以为是。当林澈恍然明白,一切来不及倒流。
  实习期将要结束的时候,林澈没有想到,她和白露之间最后能留下的只有一个。这份梦寐以求的工作,对于林澈无疑是救命稻草。林澈与白露,不分伯仲的表现,只是,有人记住了白露,却从未看到林澈。
  这个土生土长的上海女孩儿,利用自己上海话的优势,华丽干脆地与林澈撇清关系,迅速撤出地下室,原来说好平摊的房租如今看来倒是个天大的笑话了。林澈愕然,初夏时节,乱蛩让人心烦意乱。而终于走投无路,决定离开这座城的时候,一场瓢泼大雨冲走了所有看似的美好。
  这个世上,你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林澈不知道白露后来如何,她已然无法顾及那么多,交了近半年的房租,身上的钱所剩无几,而此时没有工作的她遇到了这几年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她无处可去,她该考虑如何活下去。
  那是走投无路的时候,天空灰了又灰,而她终于寻到落脚处。在一家客流量极大的饭店做服务员,好在管吃管住,即便端茶倒水,上菜洗碗也都无所谓了。深夜,一个人蜗居在那一方属于自己的天地里,看同事吵吵闹闹,大脑放空,不知道这样的时光会延续多久。累到没有心思胡思乱想,累到手拿不起笔,累到连文字都无法唤醒自己的时候,林澈知道那是站在绝望的边缘,看不到光,伸出手,依旧是黑暗。
  炎热与海风相拥的时候,蜗居在地下室的黑暗时光多了一份绵软发臭的霉味,南方各式各样的虫子层出不穷,从惊愕到习惯,再到不以为然,拿起人字拖随手一拍,便是一片血肉模糊。有时候,林澈觉得自己更像是那片血肉模糊,这份只关乎体力的工作,在第四个月结束的时候,林澈收拾好行李,拿着四个月的工资,提出辞职,决定去往帝都。
  萧晴发信息给林澈:“林澈,来北京和我一起实习吧,还是编辑行业。”
  许久未见晴朗的脸庞突然绽放明媚的笑。
  林澈去了北京,在萧晴的安排下,租到了一所20平米的单身公寓,在离北京有一定距离的燕郊地区。人潮如南方的白云般,大片大片,永远漂浮在青天。早班的拥挤,晚班的疲惫,一路上车厢里疲惫的呼吸声,甚至有轻微的呼噜声,每个人的梦似乎都跟这座叫做帝都的城有关。
  只是当遇到和白露貌似吻合的情况,林澈不再觉得失望。萧晴无论如何抉择,林澈没有理由责怪她,毕竟她曾经帮了自己很多。别人帮你的时候已经是情分了,选择不帮你,不过是恪守本分罢了。工作还在,有什么关系呢?
  放逐在世界的另一边/任寂寞占据/一夜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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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澈跟随秦霁阳坐了近20个小时的长途大巴,终于到达他们的目的地——临川。林澈以为,也许会是个其乐融融的家庭吧,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说不定还有弟妹。
  当背着包的秦霁阳站在临川市孤儿院的大门前,双臂摊开,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时,他扭头对愣在一边的林澈说:“我到家了,来吧,他们都等着呢。”说着,便拉起林澈走进另一片天地。
  天气很晴朗,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孩子们都很期待,秦霁阳和林澈一进门便被围了起来,整齐的童声响起:霁阳哥哥,欢迎你回家过年。林澈用余光扫了扫秦霁阳的脸,这童声仿佛催泪剂,虽然秦霁阳在努力克制,甚至抱起了一个小女孩儿来遮挡此刻的脆弱,林澈还是看到他和她一样,都那般孤独,那般寂寞。如同青天和水,他们彼此相望,彼此相怜惜。
  年夜饭很热闹,已经三年没有吃过年夜饭的林澈感觉像是做梦一般,院子里虽然冷,孩子们还是提议要点起篝火,大家搬来板凳,围着篝火相互依偎。秦霁阳俨然一副大班长的模样,在他平淡而又充满磁性的声线中孩子们渐渐有了困意,仿佛冬日晴朗夜晚的繁星,那么明亮。
  林澈想,秦霁阳就是这么一颗星。
  秦霁阳轻手轻脚坐到林澈旁边,“来,帮我把孩子们抱回去吧。”低头对着火焰发呆的林澈猛然抬头,撞在秦霁阳有些消瘦的下巴上。秦霁阳起身,林澈恍惚。生命中的相遇就像这段篝火一般,总会燃尽的对吗?
  孩子们被分成三波,睡在三个大房间的大通铺,年龄稍大点的男女生分开住,较小年龄的没有条件顾得了那么多。把他们一个个抱回去后,院长也去休息了。院子里的篝火正盛,秦霁阳和林澈隔着篝火对坐,看不到彼此的面容,只是目光的炽热好似这团火,让脸颊的温度急剧燃烧。
  秦霁阳拿出一根烟,没有用打火机,直接取了篝火里的一朵火苗。“其实,我是五岁才被送到这里的,问过院长很多次,我的爸妈还会来接我吗?院长都答非所问,后来长大了我便知道,那是她说不出的谎言,也许我的父母在把我送到这里之后就不在了。”
  林澈伸手烤火,静静听着秦霁阳仿若清泉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是茶余饭后。
  “我记得他们送我来的时候是四月,原来,离门外不远处的马路边有三棵很大的樱花树。那一天,我在门口看他们离去的背影,樱花落在他们肩头,他们却头也不回。我那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失望,什么叫做孤单。”
  “那樱花树呢?”
  “三年前,这里修路,被砍了。我回来的时候,心里空落落的。有些岁月,有些回忆,只能存在于我们的脑海中,直至眼泪模糊了它们。”
  “那两年我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明信片,是你寄的吗?”
  秦霁阳顿了顿,手中的烟已经燃过半。“是。从看到你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们会再次遇见,你落下的笔记本上写了你的地址。于是,匿名寄给你我走过的路,也许只是想找一个寄托,毕竟这么多年,没有人懂我。”
  我们,都是在寻找一个懂得自己的人。不是吗?可是懂得是一种索求,它必然是双方相互的付出,否则,一方必定提前退出,毫无踪迹可寻。
  林澈没有说话,莫名奇妙的冷。她知道,她想听到的不是这样的答案。“秦霁阳,后天我就该走了。回北京好好休息两天,就要开始工作了。”林澈说得很快,“给我支烟吧,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寂寞的人。”
  秦霁阳把烟递给她,拿出打火机,姿态优雅,帮林澈点烟,仿佛是老手一般,从前讨厌任何烟雾的林澈竟然没有被呛到,湿润的烟雾吐出,一圈一圈,两人恢复平静。
  烟头被丢在湿冷的地面,林澈裹了裹大衣,起身离开。
  秦霁阳没有理会,他知道,林澈是水,一直在奔腾,一直在用自己方式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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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飞机后,正是大年初二。北京的人流似乎少了,打开手机,竟然看到萧晴的短信。林澈苦笑,还是点进去:“陈言回来了,要见你。华贸中心二楼星巴克,三天后的下午两点。”不带丝毫感情的陈述性词语,林澈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陈言,陈言,你终于回来了吗?
  昏天黑地地睡了一天一夜,分不清梦里梦外,长发凌乱,有陈言,有萧晴,有白露,有覃子怡,有奶奶,有智老师,有冰果,还有秦霁阳……潮水一般,林澈不知道如今的陈言会是什么样子。
  大年初五,上班的第一天。覃子怡穿着嫣红色大衣,黑色高跟鞋嗒嗒的声响让林澈会心一笑。“林澈,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好。不过,你要小心了,虽然任务完成得不错,你这个栏目却是颇受争议的。正因为它的舆论性,所以公司内部的高层意见一直不合,但是目前还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可以暂时安心做下去。”
  林澈起身:“子怡,谢谢你。”
  覃子怡没有过多停留,便去忙自己的事了。这个从未与林澈有过多交流的职场女性总是在明里暗里帮林澈的忙,林澈很清楚,虽然没有明说,她知道覃子怡是难得的人。看看表,离下午两点还有不到三个小时。林澈突然有些激动,她不知道陈言是否还是曾经的陈言,只是林澈早已不是曾经的林澈了。
  大过年的,出门喝咖啡的也不多。星巴克里还算清净,已经两点半了,陈言还是没有到。林澈满心的期待渐渐滑向失望,直到背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不是高跟鞋的声音,林澈记得,那是陈言的脚步声。
  转过脸,带着白色帽子,穿着中性风格卫衣的陈言站在面前,墨镜遮不住她咧开的嘴,休闲裤在快速的脚步中发出摩擦的声响,平底鞋飞快,陈言紧紧抱住了林澈。
  “对不起,没想到这个时间北京也会堵车。”
  林澈破涕为笑:“你知道帝都了吧。”
  久别重逢的老友更像是曾经相依相偎的恋人,彼此眼中全新的人似乎怎么都看不够。“林澈,我知道这些年你不好。我没有忘记你,从来没有。”
  “我知道,陈言,因为一抬头,我还是可以看到蓝天。不过,这些年你都跑哪里去了?”林澈还是有些责怪。
  “迫于哈萨克的穆斯林,我们一行女生不得不离开,中东地区一直不安全,所以,在那儿待了一年后,我们便去了西班牙,后来去了德国、法国。”
  “让我来猜猜,我们的陈学霸,一定学了好多种语言了吧?”
  陈言端起咖啡又放下,“嗯。欧洲国家的语言,以及俄语我现在是无所不通了。”
  林澈明白,如今的陈言不再和她一样,而是一片水草丰满的绿洲,她所应得的,都已经得到。
  “林澈,你有没有想过,重新考研?我知道,你一直不甘心的,所以,这次我回来是为了履行自己的诺言,也是为了帮助你实现梦想。”
  “陈言,很多东西那个时候没有机会实现,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林澈低头,咖啡杯里是自己落寞的脸。
  “难道你不想再见一次智老师吗?”
  回忆的线被风拉长,如果当年奶奶没有走,林澈如今应该是研二的学生,偶尔还会去见见智老师。
  “回国后,我去看了智老师。他离婚了,现在在准备考取北大的博士。”陈言说得有些轻描淡写,“他还问到了你……”
  “陈言别说了,有些事情我始终是无能无力的。不管能不能再见智老师,对于他曾经的感情终究是过去了,这就是我们两个人最好的结局。所以,这事儿别提了好吗?我现在挺好的。”
  “那你曾经信誓旦旦的梦想呢?”陈言毫不留情。
  “我再想想好吗?现在工作刚刚稳定下来,这个时候不大合适。”林澈皱皱眉头,她知道自己内心想要的。
  “林澈,这根本是互不干扰的事啊。你的工作与你读书学习根本不冲突,不是吗?曾经那么聪明的你怎么如今连眼前这点事也看不透了。”陈言笑。
  林澈错愕,梦中人终于梦醒。
  有些人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记住梦想,例如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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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言在北京开设了一家教育机构,专门为去往欧洲的学子提供培训,收入可想而知。林澈在陈言的建议下,重新拿起那些书,工作之余,便是看书做笔记。有些事情重新拾起的时候,是那么多的妙不可言。
  两年,秦霁阳没有联系林澈。两年,林澈去了无数地方,大大小小的山村,不管肮脏污泞,还是山清水秀,她总会在仰起脸看到青天的时候想到两个人:一个是陈言,一个是秦霁阳。两年,闲余的时间足够林澈把曾经丢失的东西一点点寻回,两年之间,偌大的北京,她没有遇见过智老师,只是听说如今的他在北师大教书。
  工作合同很快要到期了。覃子怡曾经说过的问题终于成为内部高层的激烈矛盾,而由于林澈所做专栏的特殊性,遭到某些势力的打击,专栏的做下去的可能性几乎覆灭。最后一次任务要出发之前,林澈接到秦霁阳的电话。
  秦霁阳来北京了。
  林澈没有去接秦霁阳,委托陈言去了。
  素未谋面的陈言和秦霁阳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彼此,不是秦霁阳与林澈无心的相遇,更像是有心积累,刻意安排的结果。这两年,陈言断断续续听林澈讲关于秦霁阳的故事,对于这个人她有莫大的好感,而如今他在眼前时,终于知道什么是所有的背景都会自动虚化了。
  秦霁阳没想到,在林澈之后,还有陈言这样的女子。同为林澈的青天,他们的相遇,是林澈一手造就的。
  林澈的最后一站是林芝,派镇。那里的儿童上学要翻过一座雪山,途中还有泥石流塌方区,可谓险象环生。她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真实地将那里的情况让世人看清。林澈想起,四年前,第一次跟秦霁阳告别,他在自己掌心写下的字,便是这个地方。那时候,以为他们会在这里再次相遇,却不知,如今的秦霁阳在北京,而林澈孤身一人来到这风景秀美的小镇。
  陈言发短信:“林澈,我想,我喜欢一个人了。像你当年喜欢智老师那样。”
  秦霁阳发短信:“林澈,我想,陈言是你,最真实的你。”
  四月的林芝地区,漫山的杜鹃花点燃了所有的风,林澈背着相机坐在山丘之上,仿佛在欣赏由自己亲手安排的故事。她和秦霁阳,从来都是孤独岁月里的草和火,而如今,那段岁月已不见踪影,人世烟火再次降临,我们都是要回归现实的。把围巾塞进脖子里,林澈迎着风,笑得像杜鹃花。林芝之行结束后,回到北京,便会辞去工作,全心考研了。
  林澈回他们:“最好的礼物必定经过岁月的洗礼,我在林芝祝福你。”
  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光,火堆,听故事的人,生命中有那么多错落的场景,不同时刻出现,却那般相似。林澈知道,秦霁阳从来不属于她,他只是在寻找,而她亦在寻觅。如今,两片青天已然相连,林澈知道,他们都会给自己深深的祝愿。
  我们天空/何时能成一片/我们天空/何时能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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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月的西藏行。回到北京,便是忙着参加秦霁阳和陈言的订婚礼。林澈很高兴,他们是对的人,在对的时间里相遇。好像曾经不食人间烟火的陈言,此刻站在秦霁阳身边也是小女人一般的妩媚多情,原来,每个人都在等待。
  秦霁阳看向林澈的目光很纯净,林澈知道,他在感谢自己把陈言带到他生命里。王菲的《传奇》在他们订婚典礼上从始自终,这场相恋是天雷地火,以光年的速度迅速结合。而当陈言终于穿上洁白的裙,林澈知道,这一生,她只会为秦霁阳穿。那么美,那么静,那么优雅,因为你的到来。
  七月流火,天气要转凉了。陈言问林澈:“想好考哪里没?北大还是北师大?”知道林澈的人永远都是陈言,林澈隐忧那么浅,她不想遇到曾经,不想遇到纠葛了。
  “北大吧。”叹息,窗外已有落木萧萧。
  “不管你怎么选,都好。”陈言笑,嘴角藏着秘密。 有些事情,不到最后,不是惊喜。
  林澈灰头土脸读书写字的时候,林澈和秦霁阳轮番照看她,做饭,听她碎碎念,像是回到了那些年只有林荫路的夏天。娟秀的字迹一本又一本,林澈拼尽全力,她知道,生命的眷顾,这是最后一次。
  坐在复试导师面前的时候,林澈脑海中原本对答如流的场景全都无影无踪了。智老师安静地看着她,那么认真,那么仔细,仿佛是自己丢失多年的宝贝。林澈想起:陈言骗了自己,智老师不是在北师大教书,而是北大。躲不过的相遇,躲不过的缘分,陈言知道林澈的心思,她不想让林澈在孤单的岁月里走得那么吃力,骗了她,只为更好的她。
  回到家的林澈,在床榻辗转难眠。深夜里,她终于拾起曾经所有的回忆,从书房搬出那段落满灰尘的曾经。朱光潜的《诗论》,钱钟书的《围城》,白石的词集,还有一本厚厚的《王力古汉语字典》,泛黄的纸业上,他曾经写的明月清风两自知,那么深刻,那么缠绵。关于他的日记本被林澈放在最底层,灰尘迷了眼,终于眼泪如潮,过去的人,没有逝去的爱。
  手机震动,是陈言的短信。
  “林澈,这多年,最了解你的人是我。虽然你不愿承认,但我一直知道,智老师在你心里那么重要,那么痛,那么不忍心触碰。我不想你错过,不想你这一生都走得那么孤独,所以自作主张骗了你。你去吧,北大,会是你们的开始,忘记所有的过去,重新开始,好吗?”
  长夜无尽,散落一地的书,仿佛是记忆中的温存。他们一同走过的岁月被林澈小心翼翼珍藏。鱼肚白的天际,牛仔蓝一样的天空,一缕青烟直上,林澈知道,黎明也好,黑夜也罢,总要去接受。
  录取通知书不出意料。只不过送信人是他,两个曾经隔了一场月光的人,如今这么近的距离,可以听得到心跳,可以听得到林澈轻轻说了一声:“智老师,好久不见。”
  “林澈,好久不见。”
  ……
  那年春节,林澈回家了,和智老师一起,他们奶奶坟头做了一个冗长绵软的梦,紧紧相握的手穿越人海再次相遇时,谁都不会放开。
  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奶奶的被麦浪掩映。
  但愿天空不再挂满湿的泪/但愿天空不再涂上灰的脸。
  林澈笑着,眼眸里是安宁,她说,不会的。

   (完)
  
  • 大学 - 小说
  • 字数:8958 投稿日期:2015-7-25 17:04:00

  • 推荐3星:[花染雪欲梦]2015-7-25 17: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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