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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教皇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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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一家亲》
　　昨晚听老婆说起二姨家的儿媳妇的事儿，于是也就想起其他。
　　二姨是怎么回事呢？应当不是遗传的。我姥爷姥姥都很好，一起的兄弟姐妹共五个，也都很好。只她一个有些呆。可能与小时候生病，吃错药有关系。在母亲的印象里，她这个妹妹自小就不是很“正常”。好像自小缺钙，走路老打晃，再就是眼睛也像有些问题，太阳下午的时候，总睁不太开。只好扶着墙，低着头，眯着眼睛走路。――可她还是贪吃啊！那时候正是挨饿的时候，窝头也不够吃，总得省着吃。她倒好，背地里偷窝头吃，还去抹香油。唉呀，气得我啊！我就大声喊：娘啊！看你们二双没？她又偷合干粮，还抹香油吃！你猜她说什么？（母亲别着脑袋，学着二姨气呼呼，粗嗓门的说，）“你管得俺着？俺吃俺香！”
　　母亲学说到这里，往往要评论两句：这人都说“傻精吃，傻精吃”的，真是不假，越傻越精吃！……母亲的故事里，还有许多。我们印象深的，还有就是大舅那时候才不过十一二岁。借了人家的小拉土车，拉着母亲和二姨，三人去南边十多里外的小城里去给二姨看病。路上跑的欢，一下坡，把车翻了。回来给大人说，大人骂一通：给人家把车摔坏了怎么办？我们赔得起吗？
　　后来，二姨嫁到外村去。姨父比她大好多岁吧，不然的话，怎么会娶她？二姨不算傻，只是脑筋不太灵光。但也不耽误干活。后来，我就亲耳听大舅和母亲他们几个说起来：你看人家二双，更能干！又是棉花又是辣椒，冬天里还种了蘑菇！谁说人家傻？
　　二姨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刚出生时，白白胖胖，煞是喜人。姨父就对旁边人说：我怎么看着他长得像XXX似的？这到大耳朵，长大肯定是个有福的。是吧？哈哈哈……
　　大儿子大德越长越大，越大越觉得傻了。我觉得二姨可能是有些细小的神经不够全乎，但大根整条的并不缺少。我们这个大表弟，好像就是缺两根大筋。吃饭倒是知道吃得香，有肉不啃骨头的那种。说话超过两句半，人家就能发现问题了。这样的孩子娶不上媳妇。现在算起来也得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跟父母住在一起。爹娘让干点什么，干好干歹的也就去做了，也好。不像那些聪明儿子老跟爹娘蹦高。大德农闲时就跟他父亲在盖房班里当小工。按姨父的话说：人家挣30，他挣20；人家60，他50。咱知道咱这情况。那一年，我们老家翻盖房子，就请的姨父带的班子。大德也来，他只能是做也搬砖杵泥似的粗活。但就这些粗活，我也干不了。我想伸手帮个忙了。旁边有人就说，“别动别动，你那么弄，不行。你们这些文明人干不了这个！”大德也在旁边跟了别人一起来嘲笑我，“别动别动，你干不了这个。呵呵呵呵”他也想像别人一样，得意的笑两声。然而他刚笑出来，又马上收回去，怯怯的翻了眼睛往旁边看。――他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说，该不该笑。而周围人也大多在心里一句：傻小子！人家说什么他也跟着学！
　　二表弟二贤好像就好的多了。据二姨说：二小啊！闹不了他。这小子心眼子多得很！他谁也唬弄的了。你就不知道他哪句话真，哪句话假。这对于二姨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呢！　 但大多数人觉得二贤有些讨厌。总是胡说八道一些话，一说话又嘻皮笑脸的，说一些自认为高明的话，做一些自认为聪明的事儿。尽管他嘴还甜，“哥哥长哥哥短”的。但我也长短不太喜欢他。觉得他甚至还不如大德可爱。我甚至觉得他心眼好像长错了地方。有些像那个掩耳盗铃的人，聪明的还是有些傻。
　　二贤到了娶媳妇的岁数，也真就娶了。娶媳妇这前，大舅也对其他人说：你们不要总给人家挡着这门亲事！说人家闺女这不好，那不好。有那心，你们给介绍个好的试试？你们把人家这个搅黄了，人家往后，再也娶不上，谁负责？你们谁负责？――于是大家都不再说话。只到娶亲的时候，掏钱认亲好了。
　　等把媳妇娶回家了。大舅也惊叹：我的娘！这媳妇……也是。是吧？
　　这媳妇也有些傻。大约也是属于缺根筋的类型，并且好像还缺的不是一根。又并且，保留下来的那几根筋又生长的发达威风。说话大嗓门，说话不过三句，人们就再忍不住。忍不住的想笑，想哭，想骂。走路一阵风，好像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过门几天在，人们就已经对她印象深刻。再过不久，传来一则消息：二贤媳妇和婆婆（也就是二姨）在院子里打架，顺手抄了粪叉子，要叉婆婆――我们这边都为二姨担心，她现在这岁数，真正打起架来，怎是儿媳的对手？这让我们很担心二姨的安危。然而后来，也没听到类似的险情。再后来，也就春节后几天里，二姨来我们家住几天，也帮母亲择些干辣椒。她们说起话来，叽叽嘎嘎笑成一片。二姨嘴里都是儿媳妇的好事情，边说边笑――
　　二贤在市里上班，媳妇就老打电话。电话不停，搞的二贤班都不能上。只好关了手机不敢开。前两天，二贤回家一趟，以为媳妇在娘家，就直接去了丈母娘家。一看媳妇没回来，天晚了，也就在丈人家住了一夜。第二天厂子里有事儿，就又赶了回去。这事儿还是让媳妇知道了。跑到娘家去和亲娘打仗：你们怎么能留他在这里过夜呢？你们不知道两口子才是最亲吗？两口子之间的事，你们怎么知道？
　　二姨学说的故事，赢的满堂彩。大家笑倒一片……
　　我又想起母亲说当年。当年二姨要招亲，那人（也就是后来的二姨父）第一次上门了。一家人也都聚了来，话也说了不少。等到临走时，姥爷一家把那人送到门外，挥手作别。大家还没开口说什么，二姨旁边猛的喊了一句：以后常来啊――
　　……
　　写这些事情，路上一边骑车一边想：什么是傻子？就像落光了叶的树，就是脱了毛的鸡。看起来傻傻的。其实他们所保留下来的，却又往往是人本身中最根本的那些东西。倒是我们所谓的正常人的枝须毛羽，凭添了几多负累。一路胡思乱想，等坐下来，敲打这一些字时，也凭添了多少感慨……
　　
　　2
　　
　　《教皇之爱》
　　昨天，我把关于李雪的一些记录，传给琳娜看。她回道：谢谢你对我这个侄女的关爱。很感动……
　　我的回复：没什么。对每一个学生我都会这样的。
　　另一网友也在昨天问我：你爱你的学生吗？
　　我：我爱自己，所以爱我的学生。
　　我想，我的爱也会有些道理。并不伟大，也不卑微。因为他们是我的学生。他们也是我的一部分。也正如，一个农民的麦子，就是农民的一部分。一个工匠的房子也就是工匠的一部分。那些琴曲，那些书画，那些木雕泥塑们，不也都是作者们的一部分吗？听说，有个古外国的雕刻匠，就爱上了自己雕刻的石像。是那么的不可自拔。
　　他是多么的自恋啊！然而，他又有什么可笑吗？很正常的事情，他为什么要雕刻她？就是把自己最希望的东西留下，把最不想要的东西去掉。另有大师说，“我没有什么技巧，只是不多余的东西拿掉”。那么剩下的呢？都是这人最喜欢的，最心爱的东西――如果他能够的话――他怎么会不爱？……故事的后半截简直就是多余的，也应当砍掉。好像是在说，那石像就活了，也还爱了雕刻人。这么说，有意思吗？又何必搞的这么功利。就借年轻人的一句话“我爱你，关你什么事！”
　　我们学校里原来那个校长说过：我觉得皇帝爱国是最正常不过。因为他知道整个国家就是他自己的。别人给糟蹋，或者不好好给他干活，他就会很生气。民主了，共和了。是每个人的，也都不是每个人的。所以人们有些时候并不十分爱国家，也就正常了。
　　有位大军阀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他听说，当官是做人“公仆”，或者是“做人儿子”。他就掩口而笑：有几个仆人对主人家真正的好？天下不孝的儿子多了去了，又有几个不爱自己儿子的？所以，当官还是做“父母官”的好。――我觉得也是，现在也许就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当儿子的目的，主要就是为着“坑爹”。
　　儒家喜欢推己及人。喜欢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爱老是道德，爱幼是天性。民谚说：儿爱娘，板凳宽，娘爱儿，板凳长。娘爱儿，牛毛多，儿爱娘，牛毛长。正常吗？很正常。我也觉得没什么伟大和卑微。这或者也是一种天性之爱。儿子是自己生命的延续，是另一个生命形态的自己。而父母就是自己以外的残骸了。说来，是多少的残忍？但生命也就是这样，以一种一维的态式，得以延续。
　　不扯太多了。（我的笔记本快要没电了）只需要一句作结：既为教者，就做教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