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死亡
黄滟婕
—— 读《荆棘鸟》随想
前记
传说中有一种荆棘鸟，它们渴望永生的歌唱。为此，它们在黑夜飞进森林的深处，找到那一棵世间最隐秘的音乐树。然后，让树上最尖锐的一根荆棘插进自己柔弱的胸口，伴随着鲜血奄奄地流出，荆棘鸟在树枝间婉转啼鸣。唱出了生命里唯一一次的歌，那，即是传说里最凄美的歌……
作为一种遗憾，我从未听过这种尘世间最美的绝唱。也许是城市里永远无法长出荆棘树；也许是我们已厌倦了传说；也许是它们已经伤心地唱了，甘愿地死了；也许…… 如果是人，如果是你，又会选择怎样的死亡，怎样的唱歌？
我知道生命必须面对痛苦，无论是在痛苦中沉沦，还是像不死鸟那样在烈火中永生。我看到的是满世界痛苦的灵魂。我想着那个发生在荒原上、死气沉沉的故事，那几代人的悲欢离合仿佛是一种巧合.虽然我的心中充满着最深沉的无奈与悲哀。但是我们不可能要求什么，我们得到的终究会失去，生命一次次的轮回将验证种种必然。
可是，荆棘鸟在死亡之时发出了悦耳动听的声音，它是痛苦还是快乐？最大的快乐真的要用最大的痛苦来换取吗？也许是我没有什么信仰吧，我不能容忍在荆棘刺入胸膛时，在这种快乐的死亡上演时，上帝仍在苍穹中微笑。上帝最大的错误就是给了一种动物智慧，这种动物就是人！在人类用他们的“智慧”自欺欺人的时候，在一个可怜巴巴的地球上你争我抢、饱受欲望折磨、比没有智慧更痛苦的时候，他独自躲在苍穹中窃笑！你想像他是什么，他就是什么。其实，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完全违背他的原则，用一种巧妙的方式让自己麻木地快乐，开开心心地对着所有的先人遗训。
喜欢这位作家略带苍凉的笔调，她很好地描述了澳大利亚的荒原：一望无际，依稀长着不高的植物，兔子和袋鼠穿越其间，浮着暗暗驿动的宁静。我仿佛能闻到带有泥土气息的风及随风而来的羊群的声音，牧马的嘶鸣。平静而单调的生活，让我想起静静老去的人们，让我有着莫名的忧伤。简单、平凡而坚定的人们啊！
人类永远不能学会去爱，爱是一种天分。每个人以自己的方式去爱，而要爱所有的人，包括敌人，以便能够快乐地永生--你做得到吗？博爱就是泛爱吗？爱到底是什么？拉尔夫主教似乎也不明白，他抗拒不了麦琪，忘不了自己是个男人，他冷漠的眼神也会有温暖的时候，他并没有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献给上帝。他在爱的迷茫中不能自己，他的痛苦仍然不过是一个凡人的痛苦，无论他是平民拉尔夫还是红衣主教拉尔夫。他对上帝的爱终究还是抵挡不住他与麦琪之间身心交融的爱。一句话——爱是不能阻挡的.生命中有太多扭曲的东西后，我们盲目地去寻找，追求，却强硬地压抑自己内心最自然而真正至高无上的东西。爱在每个人心中痛苦挣扎，渴望交融与自由，这就是荆棘鸟在荆棘上不顾剧痛而快乐唱歌的原因啊！因为爱释放了自由，找到自我的人发觉了自我存在的证据。这样的死亡——是快乐的。
当终身未婚的舅舅们在罗马为梅吉的孩子--他们的外甥成为一个教士而骄傲的时候，他们迫不及待地集体穿上了在意大利人看起来十分怪异的德罗海达节日盛装，挺着胸膛像骄傲的鸽子。我为他们流泪，因为他们简单的爱，简单的信仰，因为他们让我想起父母的饱经沧桑，可他们不知道他们不过是在为那个英俊的孩子送葬。这个纯洁的教士，上帝终于把他从母亲手中夺去，而当初，麦琪是把他从拉尔夫神夫那儿--从上帝那儿--偷来的。这个令人惊讶的轮回，深蕴着激情与感伤，让我觉得生命是一个极大的玩笑。
我是个很悲观的人，我却仍然想做点什么。悲观难道一定不好吗？至少在悲观中我比较容易清醒、认真地面对生活，而不因为上帝的嘲笑而轻言放弃。看《荆棘鸟》，我看到更多的使我感伤的东西，我想到生命的脆弱，今天的脆弱，死亡和未来的永恒。小说中人物的死亡、悲伤，只被我们当作小说来读，那么多痛苦、快乐的灵魂只不过几页纸。看，爱和自由的翅膀在飞翔，我却像个被弃之山岗的战士那样挣扎着，却没有足够的力量。我也会死的，我的爱人、我的父亲、母亲也会死。我看着人们平凡地活着，想着爱与恨，空气中有许多值得回味的东西。我们活着不应只是因为习惯了存在，我们要坦然面对痛苦，认真而清醒，真实地活着，而不是幻想着极大痛苦来临的日子。
荆棘鸟快乐地歌唱，走向永恒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