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要的只是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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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多少年后,白发苍苍的男人摘下架在鼻梁上已印出深深红色印记的金丝眼镜,即使透明的镜片上刻着圈圈层层的纹路,但男人心中的路已经明亮通彻犹如昨日重现。
谁说,老了之后以前的事情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放映电影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将早已灰黄落满尘迹的画面翻新。
斑斑驳驳的阴影犹如一踩即碎的琉璃折射出耀眼的光,少年时代的她的面容已不清晰可鉴,唯留那落寂孤单的瘦削背影慢慢远处逐渐淡出生命。
这不过是个故事。让一个男人用少年全部的泪水与寂寞去奠基的故事。
遥远的天边渗出微凉的颜色,女人沉沉的歌声就如同睡前的催眠夜莺。
“嗨,樟。下次有机会我唱给你听。”
嗯,阿树。
伴着响彻心间无数次的歌声和缓缓放映的老胶片。
男人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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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直人醒来的时候发现车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他拉开车窗发现天已经放晴,空气中满是水的味道仿佛水溶解度增大了近一倍。司机在草丛杂生的路边抽着廉价的烟,气味很不好闻;樟靠在一棵参天大树上闭着眼睛听歌,耳机却是黄色的魔音录音师。
“喂。”直人把抱枕扔向樟。他箭步跳上车耳机却依旧挂在脖子上。“阿树呢?”直人扯着黑色的耳机线,他知道女生爱的都是限量而这东西一千多。“刚过去返回的车,她订了机票回机场了。”“回哪里?”“意大利。”
司机抽完了烟戴上褪了漆的墨镜发动车,他示意车外的人赶紧上来路途还远。
“她不回去了!?”“是,耳机她要我给她弟弟。开学礼物。”樟闭上眼睛,他不想再思考那么多了。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这样义无反顾吗。
是,女子轻声说道,我已经知道我想要的了。
正如本想将自己的所有莫须有的沉痛化作奋斗的力量远远逃离那个被人议论纷纷的寂地,她背负的“父母之名”来到异域,就已经决定不再返回。当初哭泣的人现在不也都放声大笑了吗。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重重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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樟和阿树发现车内温度慢慢升高的时候才发现车已经停在路边,两人决定不推醒熟睡的直人而蹑手蹑脚地拿着水瓶下车。在路边她方有机会细细观察那些幼小细嫩的植物,原来美丽的生灵不仅仅生存在边界分明的保护区或是人来人往的园地。身边的男生沉默不语仿佛想等自己找话题。或许那一刻自己要的已经达到了,远处背向驶来一辆大巴,同样的,司机下车,原来是回厦门机场发往返长途。
女生突然在这时下定决心拿了自己原本就轻便的行李,扯下耳机递给樟:“麻烦带给我弟,他中考结束了。他一直想要的。”说着便要踏上另一辆车。樟急急忙忙拉住她:“你不回去了?”“不回去了,已经够兴致了,还要回去等总评。”
“呐,阿树。你知道一年前在电影院门口是谁要我去见你的吗?”樟松手,说出了一直被压下去的话。
“直人吧。电影票都是我给他的。号码都是做了标记的。”她笑道,仿佛那是别人的事。
“他是因为我才让我去的。你知道吗?”男生的眼睛黑亮亮的,犹如最热季节的葡萄。
女生笑了笑,说:“其实现在让我说,也真的不知道当初是否真的喜欢过他了。”她挥挥手,没有再见。
少年戴上耳机,歌词却是如此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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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就这样回到了那个小镇。
他们是欢喜这样的情景的。
街边满满的炸物串摊,白色的炊烟,Q劲的鱼丸,长长的帆布招牌以及那矮矮的民房。
他知道,她是多么想回到这个堆积了太多美好记忆的地方,有她喜欢的湛蓝海水,咸咸海风,嗲声的语调还有笑起来很亲切的家人。
可女子却偏偏固执不愿将梦境幻化成现实,即使只需轻轻一指就可飘到身边。
石板路上踢踢踏踏,闽南的流调调响在男子身边。
可惜细腻的语调不足那软软的声音,虽然她只有一句却足够震撼自己:“也真的不知道当初是否真的喜欢过他了。”就好像那个少年,恋上的是她清澈的眸子还是娇俏的灵动,若另有一个同样纯净的人出现还会投注数年的青春作为赌注吗?
樟笑着。
他挥手,那只是一个过去了好久的结局。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