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道德观也相当混乱。你的心境跟一个当场被逮住的小偷的心境是一样的,不是为偷了东西而感到难受,而是因为怕蹲监狱才感到非常非常难受。”
“小偷——”
“啊,别那么抠字眼!换言之,要是没有这个该下地狱、让烈火焚烧的蠢念头,你就会想这样摆脱弗兰克其实不坏呀。”
“哦,瑞特!”
“啊,得了。你在忏悔,你还是把这里的实情忏悔成一个得体的谎言才好。那次你建议把——我们说说那件事儿吧——那件比生命还珍贵的宝石首饰换三百块的时候,你的良心——嗯——让你大为烦恼吗?”
白兰地的劲儿这会儿在她的脑子里上来了。她感到头晕,有了什么都不在乎的感觉。对他撒谎有什么用呢?他似乎总能看透她的心思。
“当时我确实没有更多地想到上帝——或者地狱。我想到的时候——哦,我只是猜想上帝会了解的。”
“可是你觉得上帝不知道你为什么跟弗兰克结婚吗?”
“瑞特,既然你自己不相信有上帝,怎么还能这么谈论上帝呢?”
“不过,要相信有一个惩罚罪恶的上帝,而这在现在是至关重要的。上帝干吗不知道呢?塔拉庄园仍然归你所有,那儿没有住着流浪者,你为这感到难受吗?你为没有挨饿、没有穿得破破烂烂而感到难受吗?”
“啊,不!”
“那么,除了跟弗兰克结婚以外,你当时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没有。”
“他并不是非得跟你结婚不可,对不对?男人是自由自在地掌握着主动权的。尽管你硬逼着他去干那些他不愿干的事,可他并不是非干不可的,对不对?”
“这——”
“斯佳丽,干吗为这件事而烦恼呢?要让你再这么做一次的话,你还会迫不得已说谎的;他呢,仍会不得不跟你结婚的。你仍然会因到处乱跑而遭遇危险;他呢,仍旧是要为你报仇不可的。如果他跟苏埃伦妹妹结了婚,他的性命也许不会断送,但他很可能加倍地不快活。事情不可能变得不一样。”
“可我本可以对他好一些的。”
“你是可以——要是你是另一个人的话。可是你天生就是要欺侮你能欺侮的人的。强者生来就是要欺侮弱者的,而弱者生来就是屈服的。弗兰克不拿赶车的皮鞭抽你,那完全是他的过错……斯佳丽,到了这个年纪,你居然还会良心发现,这真让我惊奇。像你这样投机取巧的人是不应该有良心的。”
“投什么,什么是投呀机呀——你管那叫什么来着?”
“利用机会的人。”
“那样干不对吗?”
“那样干一向被人认为是臭名昭著的——尤其是有同样机会而不干的人都这样看。”
“啊,瑞特,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原以为你会待我好些的!”
“我一直待你都很好——就拿我来说吧。斯佳丽,宝贝儿,你喝醉了。这就是你现在这副模样的原因。”
“你竟敢——”
“可不是,我敢。你快要,说通俗些,‘哭鼻子’了,所以我要换个话题,告诉你一些你感兴趣的事情,让你高兴起来。事实上,这就是我今晚到这儿来的原因,我要在出门前告诉你一些关于我的事情。”
“你要上哪儿?”
“英国,也许要去几个月。忘掉你的良心吧,斯佳丽。我不想再跟你讨论你的灵魂幸福的事情了。你要听有关我的事吗?”
“可是——”她有气无力地说。白兰地冲淡了她强烈的怨恨。瑞特的话尽管带着讥讽,却给人以安慰。这样一来,弗兰克苍白的幽灵渐渐隐没在了黑影中。也许瑞特的话是对的。也许上帝确实了解一切。她的心情已经逐渐平静,忘掉了苦恼,她拿定主意:“这一切等明天再考虑吧。”
“你有什么事吗?”她费劲地说,一边用他的手绢擦鼻子,一边随手拢了拢散乱的头发。
“这就是我的事,”他嬉皮笑脸地望着她,“你仍然是我最想要的女人。既然弗兰克已经去世,我想你会有兴趣听的。”
斯佳丽猛地抽出被他握着的手,一下子跳起身来。
“我——你是这世界上最没教养的人,偏偏在这个时候上这儿来胡说八道——我原该知道你是永远不会改的。弗兰克尸骨未寒!你要是懂得一点儿礼貌的话——你走开——”
“小声点,要不,佩蒂帕特小姐马上会下楼来的,”他说,并没有站起身来,但是却伸出手去,握住她的两个拳头,“我想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误会你的意思?我什么也没误会。”她在挣脱那双被他紧紧握着的双手,“放开我,滚出去。我从来没听到过这么不得体的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