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到我们大家都重新有选举权的时候,宝贝儿。要到每个为南方战斗过的人都能为一个南方人或一个民主党人投一张选票的时候。”
“选票?”她绝望地喊道,“当那些黑人都丧失了理智——当北方佬毒害了他们的心灵,让他们都来跟我们作对的时候,选票又有什么用呢?”
弗兰克继续耐心地解释给她听,但是选票可以医治困难的观念实在太复杂,她没法领会。她愉快地想道,乔纳斯·威尔克森再也不会对塔拉庄园造成威胁了,她在想念汤尼。
“哦,他们方丹家真可怜!”她喊道。“只剩下亚力克了,他们含羞草庄园的事又那么多。汤尼为什么会这么糊涂——为什么不等到夜里没人看见时动手啊?明年春天,能看到他帮家里犁地不是比看到他在得克萨斯更让人高兴吗?”
弗兰克伸出一只臂膀,搂住她。平时,他搂她的时候总是怯生生的,好像预感到她会不耐烦地甩开他,但是今天晚上,他的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种深沉的神情,他有力地搂住了她的腰。
“现在有很多事情都比犁地更要紧,宝贝儿。给黑人一点颜色看看,教训教训那些叛贼便是其中之一。只要还有像汤尼那样的好小伙儿,我看我们就可以不必太为南方的前途担心了。好,我们睡去吧。”
“可,弗兰克——”
“只要我们团结在一起,对北方佬寸步不让,总有一天会取得胜利的。你可爱的小脑袋就别担忧这种事情了,宝贝儿。这些事让我们男人去操心吧。也许我们这一代人看不到这一天了,但将来它终究会到来的。等北方佬发现他们连削弱我们都办不到时,他们就会疲惫不堪,不想再跟我们纠缠不清了。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居住在一个像样的世界了,可以养育我们的儿女了。”
斯佳丽想到了韦德,还想到一个搁在心里已好几天的秘密。不,这个世界上只有憎恨和不安,只有痛苦和潜在的一触即发的暴力,只有贫穷、磨难和不安全感,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在这样一个一团糟的世界里成长。她决不能让自己的孩子知道这一切。她要一个安全而有秩序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上她可以朝前看,并且知道前面有一个安全的前景;在这个世界上,她的孩子只知道温柔和热情,只知道精美的衣裳和丰盛的食物。
弗兰克觉得这样的世界可以通过选举来实现。选举?这跟选举有什么关系?有教养的南方人是再也不会有选举权了。要想防止命运可能带来的灾难,这世界上只有一件东西是可靠的——那就是金钱。她兴奋地想,他们必须有钱,而且必须得有很多钱,才能防止灾难降临。
突然,她告诉他,她怀孕了。
汤尼逃跑后的几个星期里,佩蒂姑妈家多次遭到一批批北军士兵的搜查。他们随时都会闯进房屋里,事先没有一点警告。他们涌进所有房间,不时盘问,把壁橱一只只打开,戳戳碍手碍脚的衣服,还朝床下张望。军事当局已听到风声,说有人让汤尼逃到佩蒂小姐家去,所以他们认为他一定还藏在那里,或者在附近什么地方。
结果,佩蒂姑妈因为时时刻刻担心会有军官带着一队士兵闯进来,竟害起了彼得大叔称之为“神经紧张”的慢性病。弗兰克和斯佳丽都没有向她提起汤尼来待过一小会儿这件事,所以即使这位老太太想泄露点什么,也实在没有什么可泄露的。她情绪紧张地表白说,她这一辈子只见过汤尼一回,那还是1862年圣诞节的时候。她说的绝对是实话。
“而且,”为了表示主动配合,她会气喘吁吁地对北军士兵补充说,“那会儿他正醉成一摊泥!”
斯佳丽因为是在妊娠初期,身体不适,心情也不好,所以对那些穿着蓝制服闯进她的私室、见了喜欢的小摆设就拿走的北军,一方面觉得非常可恨,另一方面因为怕汤尼的事会连累大家,十分担忧。现在,监狱里已关满了人,都是因为比这更加微不足道的原因而被抓进去的。她知道只要被他们抓住一点儿证据,不但她和弗兰克,而且连清白无辜的佩蒂都会给关进牢里去的。
近来,华盛顿那边正掀起一场“没收逆产”以偿还合众国战争债务的运动,这使斯佳丽一直痛苦不堪、忧心忡忡。再加上现在亚特兰大又盛传说凡是触犯军法的,财产都要被没收,所以斯佳丽更加忐忑不安,生怕她和弗兰克不但要失去自由,而且连房子、店铺、锯木厂都要断送掉。即使他们的财产不被军事当局侵占,要是她和弗兰克进了监狱,又有谁来替他们照料生意呢?那不等于断送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