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佳丽一下子就听出他只说了姓名,没加上“小姐”或“太太”这类称呼。
“她是什么人?”
“斯佳丽小姐,”彼得略带威胁地一边说,一边用鞭子抽了一下受惊的马。“佩蒂小姐可不喜欢你问这些与你不相干的事。那是城里的贱货,不值一提。”
“天哪!”斯佳丽给训得一声不吭地暗想,“那准是个坏女人!”
她以前从没见过坏女人,她扭头目送那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现在离店铺和战时新盖的楼房越来越远了,这中间还隔着一大片一大片的空地。最后商业区落在了后面,映入眼帘的是住宅区。斯佳丽如逢故友,一一辨认。莱登家的住宅气派雄伟庄严;邦尼尔家的住宅有小小的白柱子和绿绿的百叶窗;麦克卢尔家是幽深的佐治亚式红砖房,外面长着矮矮的黄杨树篱。马车越走越慢,因为门廊上、花园里、人行道上,到处都有太太小姐在和她打招呼。有些人她稍微有点认识,有些人她隐约有点印象,但多半她完全不认识。佩蒂帕特肯定把她来这里的消息到处跟人讲了。她只好一次次把小韦德高高举起,让那些敢于走到自家停车台上的泥浆地里的女人对着孩子欢呼。她们都大声嚷着叫她务必加入她们的妇女义务编织缝纫会和医院护理会,不要加入别家的,她都胡乱一一答应了。
马车经过一幢格式凌乱、装有绿色护墙板的房子。一个守在屋前台阶上的小黑丫头叫道,“她来了。”说着米德大夫和他太太,还有十三岁的小菲尔就出来跟她打招呼。斯佳丽记得他们也参加过她的婚礼。米德太太登上自家的停车台,伸长脖子想看看娃娃,可是大夫竟然不顾泥泞,踏着泥浆,走到了马车边。他身材瘦长,留着铁灰色的翘胡子,衣服挂在瘦削的身上,就像是被一阵暴风刮到身上的。全亚特兰大都把他看成是一切力量和智慧的源泉,难怪他总是博得大家的信任。不过尽管他说起话来深奥玄妙,态度也有点自负,但他的为人在城里也算得上是个好好先生。
大夫跟斯佳丽握了手,在韦德肚子上捅了一下,恭维了一番,就声称佩蒂帕特姑妈已经发誓保证让斯佳丽只加入米德太太的医院护理会和卷绷带会,其它的一概不加入。
“啊呀,可一路上我已经答应了不知多少位太太了!”斯佳丽说。
“我敢说,准是梅里韦瑟太太!”米德太太愤愤不平地嚷道,“那鬼婆娘!我相信每次列车一到她都会去接人的!”
“我一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所以才答应的,”斯佳丽老实承认说,“医院护理会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大夫和他太太对她的孤陋寡闻略微有点吃惊。
“不过,你一向在乡下,当然不知道,”米德太太替她打圆场说,“我们在各个医院都有进行时间不等护理的护理会。我们护理伤员,帮助大夫做绷带、做衣服。等到伤员康复出院了,我们就带他们到家里调养,养好了就可以回部队去。我们还照顾部分贫苦伤员的妻儿老小——是啊,他们真是贫苦不堪。米德大夫就在我那个教区的慈善医院里,人人都说他工作出色,而且——”
“得了,得了,米德太太,”大夫爱怜地说,“别在外人面前替我瞎吹了。都是你不肯让我参军,我可以做的工作实在太少了。”
“不肯让!”她愤愤不平地喊道,“我不肯?是全城百姓不肯让你去,这你也知道。唉,斯佳丽,一听说他准备到弗吉尼亚去当军医,所有的妇女都在请愿书上签名要求他留下。当然呀,全城百姓哪里少得了你啊。”
“得了,得了,米德太太,”大夫听了这番吹捧心里舒服极了,“我们有个儿子在前线,暂时也许够了吧。”
“明年我也要去!”小菲尔叫道,一边活蹦乱跳地说。“我要去当个小鼓手。我现在学会打鼓了。你想听听吗?我这就去拿鼓。”
“别,现在别去,”米德太太把他拉到身边,这时脸上突然露出紧张的神色。“明年可不行,宝贝。后年再说吧。”
“等到了那个时候,仗早就打完了!”他从她身边挣脱开,由着性子喊道,“你答应过我的!”
老两口的目光在孩子头上相遇,斯佳丽已看出了他们的神色。由于达西·米德在弗吉尼亚,所以父母对留在身边的这个小儿子更是抓住不放了。
彼得大叔清了清嗓子。
“我出来那会儿佩蒂小姐正感到不舒服,我要是不赶快回去,她就要昏倒了。”
“回头见吧,今天下午我就到你那儿去。”米德太太嚷着说,“你跟佩蒂说,如果不让你加入我那个会,她就会更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