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什么?这正是我自己也搞不明白的地方,但我说的是确凿不移的事实,这是毋庸置疑的!我根本没有弄错,您这个卑鄙透顶的罪犯,因为我正好记得,当我握住您的手对您表示感谢的时候,正是这件事使我的脑子里立即产生了一个疑问。究竟为什么您偏偏要把钞票偷偷塞进她的口袋里?也就是说,究竟为什么偏偏要偷偷地塞进去?难道仅仅是试图瞒过我吗,因为您知道我与您信念截然不同,知道我反对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任何社会问题的个人慈善行为?我还满以为您真的不好意思当着我的面把这么一大笔钱送给她,此外,我还想到,也许他是想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吧,让她在自己的口袋里发现一张整整一百卢布的钞票时喜出望外吧(因为有些慈善家就喜欢这样惟恐别人不知地大肆渲染自己的一点点善行;这我知道)。后来我又琢磨着,您是想考验考验她,也就是说,当她发现钞票以后,会不会来感谢您!后来我又想到,您是有意躲避别人的感谢,唔,正像俗话所说的那样,不让右手知道俄语成语,其全句为“左手不知道右手在干什么”,典出《圣经》:“当您施舍时,不要让你的左手知道你的右手所做的。”意即:不要夸耀自己的善行。,对吧……总而言之,有如此这般的一些想法……唔,当时我的头脑里冒出的想法还真不少呢,因此我决定以后把这些想法好好琢磨琢磨,不过,我始终认为,当着您的面捅破这层纸,告诉您我知道这个秘密,是很不礼貌的。然而,我的脑子里又立即产生了一个问题:索菲娅.谢苗诺芙娜在发现钞票之前,说不定会把它弄丢;因此我决定到这里来,把她叫到外面,告诉她,有人在她口袋里塞了一百卢布。我顺路先去了一趟科贝利亚特尼科夫太太家里,把一本《实证法概论》这是1866年译成俄文出版的自然科学论文集。带给他们,并且特别向他们推荐了皮德里特特.皮德里特(1826—1912),德国医生、作家。的文章(不过,也推荐了瓦格纳阿.瓦格纳(1835—1917),德国经济学家、社会学家。的文章);接着,便来到这里,但是这里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啊!如果没有亲眼目睹您把一百卢布塞进她的口袋,那么,我可能产生这些想法,会有这些推断吗?”
安德烈.谢苗诺维奇结束了自己冗长啰嗦的谈论,最后得出了这样一个合乎逻辑的结论,这时他已经筋疲力尽了,甚至汗流满面,往下直滴。唉,即使用俄语他也不能清清楚楚地表达自己的思想(然而,他又不懂其他任何一种语言),因此他一下子就感到疲惫不堪了,在完成了辩护人的这一功绩后,甚至连脸蛋儿都似乎变得消瘦了。不过,他的这番话产生了极其强烈的效果。他说得如此激昂,如此令人信服,看来,所有的人都相信了他的话。彼得.彼得罗维奇感到情况不妙。
“您头脑里产生一些什么愚蠢问题,与我毫无关系,”他大喊大叫着,“这不是证据!您说的这些大概全都是梦中呓语,如此而已!可我得警告您,您满口谎言,先生!您血口喷人,您蓄意诽谤,这是因为您对我怀恨在心,而您对我怀恨在心又是因为我不赞同您那些自由主义的、无神论的社会观点,就是这么回事!”
然而这一诡辩并没有给彼得.彼得罗维奇带来什么好处。相反,满屋子都响起了愤愤不平的低语声。
“啊,你这是扯到哪里去了!”列别贾特尼科夫高叫起来。“你才是胡说八道呢!你尽管叫警察来好了,我可以发誓!只有一点我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冒险干出如此卑鄙拙劣的勾当!噢,真是个可怜而又无耻的家伙!”
“我可以解释清楚他为什么要冒险干这种勾当,而且,如果需要,我也可以起誓!”拉斯科尔尼科夫终于毅然决然开口说话了,并且走向前来。
他看上去坚决而又沉着。大家一看他这副神情,不知怎的立即就都明白,他确实知道是怎么回事,问题就要彻底澄清了。
“现在我把一切都彻头彻尾地搞清楚了,”拉斯科尔尼科夫转头径直对列别贾特尼科夫接着说道。“事情刚一开始我就怀疑,这里面有某种卑鄙的阴谋;我产生怀疑,是因为有一些只有我独自一人知道的特殊情况,现在我就把这些情况告诉在场的诸位:打开整个闷葫芦的钥匙就在其中!安德烈.谢苗诺维奇,您那宝贵的证词使我豁然开朗,弄清了一切真相。请诸位,请在场的诸位仔细听着:这位先生(他指了指卢仁)不久前曾向一位少女,也就是舍妹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拉斯科尔尼科娃求婚。然而,他来到彼得堡以后,就在前天,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和我大吵了一架,我把他从自己屋里轰了出去,有两个人可以证明这事。这个人简直是丧尽天良……前天我还不知道他就住在这所公寓里,就住在您,安德烈.谢苗诺维奇屋里,因此在我们大吵一场的那天,也就是前天,他看见我作为已故的马尔梅拉多夫先生的朋友,送给他的夫人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一些钱,作为亡友的安葬费用。他立即给家母写了一封便函,通告说我把所有的钱不是给了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而是给了索菲娅.谢苗诺芙娜,同时还用最下流的词句提到……索菲娅.谢苗诺芙娜的人品,确切些说就是对我与索菲娅.谢苗诺芙娜的关系的性质进行了某些暗示。你们不难看出,这一切都是为了挑起我们母子、兄妹之间的争端,使她们相信,我思想龌龊,把她们帮助我的最后一点钱全都挥霍一空。昨天晚上,我当着他的面,向家母和舍妹讲述了事情的原委和真相,向她们证明这笔钱是送给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作安葬费用的,而并非送给了索菲娅.谢苗诺芙娜,并且前天我还根本不认识索菲娅.谢苗诺芙娜,甚至连她的面都没有见过。同时,我还补充说,他,彼得.彼得罗维奇.卢仁,即使加上自己的全部优点,还抵不上他蓄意诋毁的索菲娅.谢苗诺芙娜的一个小指头。他竟然问我:我是否会让索菲娅.谢苗诺芙娜跟舍妹坐在一起?我答道,我早已这样做了,就在当天我已经这样做了。家母和舍妹没有听信他说我的那些不实之词,并未对我大加责骂,这使他恼羞成怒,于是开始出言不逊,接二连三地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粗话。这就导致了关系的彻底破裂,他被从屋里赶了出去。所有这一切就发生在昨天晚上。现在我请在场的诸位特别注意:请你们设想一下,假如现在他的阴谋能够得逞,证明索菲娅.谢苗诺芙娜是个小偷,那么,首先,他就可以向舍妹和家母证明,他对她的那些恶语中伤几乎是毫发不爽的;那么,他对我把舍妹和索菲娅.谢苗诺芙娜同等视之而戟指怒目,也是正当的;因此,他对我大加攻击,也就正是对舍妹,也即其未婚妻的名誉进行预先保护,使之得到保全。总而言之,通过这一切,他可以重新挑起我与亲人的矛盾。当然喽,他也指望再次赢得她们的好感。更不用说,他还借此对我个人进行了报复,因为他有理由认为,索菲娅.谢苗诺芙娜的名誉和幸福对我来说是十分珍贵的。这就是他处心积虑干这事的全部老底!我对这件事的看法就是如此!这就是他这样做的全部原因所在,再不可能有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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