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克斯太太也没有听见她的两个房客在门口说什么告别的话,无论是暂别还是久别的话都没有说。他们可能吵架了,或者德贝维尔先生还在睡觉,因为他不是一个早起的人。
她又走回了后面的那个房间,坐在自己的那个房间里继续做针线活。那个女房客没有回来,那个男房客也没有打铃。布鲁克斯太太想着他还没有起床的原因,想着今天一大早来这儿的那个人同楼上的那一对儿是什么关系。她想着想着,就向后靠在椅子上。
在她向后靠去的时候,她的眼睛不经意地往天花板上看去,被白色天花板中间一个她以前没有看到过的小点吸引住了。她刚看见那个小点的时候,它还只有一块饼干大小,但是它迅速扩大了,变得有她的手掌那么大了,接着她还看出它是红色的。在长方形的白色天花板中间,有一个红色的小点出现在上面,看上去就像一张巨大的红桃A。
布鲁克斯太太感到奇怪,心里怀疑起来。她站到桌子上,用她的手指头摸了摸天花板上的那个红点。那个红点是湿的,她的感觉像是血迹。
她下了桌子,走出起居室,上了楼,想进入客厅后面那间用作卧室的房间里去看看。但是,她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胆怯的女人,怎么也不敢去转动门上的把手。她又听了听,房间里只有一种有规律的滴答声,除此而外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滴答,滴答,滴答。
布鲁克斯太太急忙下了楼,打开前门,跑到街上。这时有一个男人路过,这个男人在邻近的别墅里干过活,所以她认识这个人。她请求那个男人进屋去,和她一块儿上楼。因为她担心在她的房客中,有一个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工人就跟着她上了楼梯口。
她把客厅的门打开,站在一边,让那个工人进去了,她才跟在他的后面走进去。客厅里是空的,早餐还摆在桌子上,有咖啡、鸡蛋、冷火腿,但是早餐一动也没有动,和她刚摆上去时一样,只是那把切肉的餐刀不见了。于是她请那个工人从折门进入紧邻的卧室去看看。
他把折门打开,走了一两步,立刻就神色紧张地退了回来。“我的天啊,睡在床上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我想他是被人用餐刀杀死的——血在地板上流得到处都是。”
他们立刻报了警,于是近来一直非常宁静的这座别墅,里面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在那一群人前面,有一个外科医生。伤口虽然不大,但是刀尖已经刺着了死者的心脏,死者仰面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身体僵硬,已经死了,仿佛他在被刺了一刀以后几乎就没有动过。一刻钟以后,一个暂时到这个城市来玩的人在床上被人杀死的消息,就传遍了这个时髦城市的所有街道和别墅了。
57
与此同时,安琪尔·克莱尔沿着他来时走的路往回走着,进了他住的旅馆,一双眼睛茫然地瞪着,坐下来吃早饭。他毫无知觉地又吃又喝,然后突然吩咐结账;付完了账,就提起来的时候随身带的唯一行李——一只装洗梳用具的小旅行袋,出了旅馆。
正当他要离开的时候,一封电报送到了他的手上——那是他的母亲给他打来的,只有寥寥数语,说的是他们收到了他的地址,很高兴,同时又告诉他,他的哥哥卡斯伯特向梅茜·羌特求婚,梅茜小姐已经答应了。
克莱尔把电报揉成一团,向火车站走去;到了火车站,才知道还要等一个多小时火车才会开走。他坐下来等候,他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就觉得再也等不下去了。他的心已破碎,感觉麻木,再也没有什么要急着去办的事了;但是,他在这个城市里有了这样一番经历和感受,就希望离开这儿;于是他转身向外面的一个车站走去,打算在那儿上火车。
他走的是一条宽阔的大路,前面不远,大路就进入一个山谷,从远处看去,大路从山谷的这一头到另一头穿谷而过,他把这段山谷中的道路走了一大半,然后走上了西边的山坡,在他停下来喘一口气的时候,无意间向后看了一眼。为什么向后看去,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似乎有一种力量非逼着他向后看不可。他只见身后的那条大路像一根带子,越远越细,但是当他向后看的时候,在那条空旷的白色大路上出现了一个移动着的小点。
那个小点是一个奔跑的人影。克莱尔模模糊糊地觉得那个人是来追赶他的,就停下来等着。
跑下山坡的人影是一个女人,不过他完全没有想到他的妻子会跟着他追来。他现在看见的她已经完全换了装束,所以当她走得很近了的时候,他也没有认出她来。直到她走到了他的跟前,他才敢相信她就是苔丝。
“我看见你——离开火车站的——刚好我走到那儿之前——我就一路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