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阶段 团圆

德伯家的苔丝·世界文学名著典藏[电子书]

克莱尔决心不再相信苔丝最近写的那封信中措辞严厉的话,并且决定立即就出门去找她。他问他的父亲,他不在英国期间,她是否来这儿要过钱。他的父亲回答说没有,这时候安琪尔才第一次想到这是她的自尊妨碍了她来要钱,才想到她因为没有钱用而受了苦了。他的父母这时候也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他们分离的真正原因;他们的基督教是一种这样的宗教,即以拯救道德堕落的人为特殊的目的,苔丝的血统、纯朴、甚至她的贫穷,都没有引发他们的同情心,但是她的罪恶却使他们马上激动起来。

他在急急忙忙收拾几件旅行用的随身物品的时候,又瞥了一眼也是最近收到的一封简单的信——那是玛丽安和伊茨寄来的,信的开头这样写道——

“尊敬的先生……如果你像她爱你一样还爱着她的话,请来爱护你的妻子吧,”信后的签名是“两个好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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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刻钟,克莱尔就离开了牧师住宅,他的母亲在家里望着他,看见他瘦弱的身影慢慢地在街道上消失了。他谢绝了把父亲那匹老母马借给他的建议,因为他知道家里也需要它。他到客栈里去租了一辆小马车,急不可耐地等着把车套好。不一会儿,他就坐着马车上了山,出了小镇,就在今年三四个月以前,苔丝也曾满怀着希望从这条路上下山,后来又怀着破碎的心情从这条路上上山。

不久,本维尔篱路就出现在他的面前了,只见两旁的树篱和树木,都已经长出了紫色的新芽;但是克莱尔无心去观赏风景,他只是需要回忆这些景物,不要让自己把路走错了,在走了不到一个半钟头的时候,他就走到了王室新托克产业的南端,向山上手形十字柱那个孤独的地方走去。就在那根罪恶的石柱旁边,阿历克·德贝维尔曾经因为要改过自新的一种冲动,逼着苔丝发了一个奇怪的誓言,说她永远也不故意去诱惑他。去年剩下的灰白色的荨麻的残茬,现在还光秃秃地留在山坡上,今年春天新的绿色荨麻正在从它们的根部长出来。

因此他就沿着俯视另外那个新托克的高地的边缘走,然后向后转弯,进入空气凉爽的燧石山的石灰质地区,在苔丝写给他的信中,有一封就是从这儿寄出的,因此他认为这儿就是苔丝母亲提到的苔丝现在暂住的地方。他在这儿当然找不到苔丝;而且使他更为沮丧的是,他发现无论这儿的农户还是农场主自己,虽然都非常熟悉苔丝的教名苔丝,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克莱尔夫人”。自从他们分离以后,显然苔丝从来没有用过他的名字。苔丝是一个自尊的人,她认为他们的分离就是完全脱离关系,所以她就放弃了夫家的姓,宁肯选择受苦受难(他是第一次听说她受苦受难的事),也不愿去向他的父亲伸手要钱。

他们告诉他说,苔丝没有正式通知雇主就离开了这儿,已经回黑荒原谷她父母家去了,因此,他必须去找德北菲尔德太太。德北菲尔德太太在信中告诉他,现在她已经不住在马洛特村,但奇怪的是她对自己的真实地址避而不谈,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只有到马洛特村去打听了。那个曾经对苔丝粗暴无礼的农场主,对克莱尔不断说着好听的话,还借给他一匹马,派人驾车送他去马洛特村,他到这儿来的时候租的马车,走够了一天的路程,现在已经回爱敏寺去了。

克莱尔坐着农场主的车走到黑荒原谷的外面,他就下了车,打发送他的车夫把车赶回去,自己住进了一个客栈。第二天,他步行走进黑荒原谷,找到了他亲爱的苔丝出生的地点。当时的季节还早,花园和树叶不见浓郁的春色;所谓的春天只不过是冬天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青绿罢了。这儿正是他所期望的地方。

在这座屋子里,苔丝度过了她幼年的时代,但是里面现在住的是另一家人,一点儿也不知道苔丝。屋子里新住的人正在花园里,一心做自己的事,仿佛那家人从来就没有想过,这座屋子最重要的历史是同别人的历史联系在一起的,除了他们自己而外,那些历史只不过是一个痴人说的故事罢了。他们走在花园的小路上,想的完全是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他们每一时刻的活动,都同从前住在这儿的人的幻影没有和谐,只有冲突;他们说笑着,仿佛苔丝从前住在这儿的时光里,就没有发生过比现在更叫人激动的事情。即使在他们头上啼叫的春天飞鸟,也仿佛不曾觉得少了一个特别的人似的。

问过这些宝贵的一无所知的人,才知道他们甚至连以前这儿住户的名字也不记得了。克莱尔一打听,才知道约翰·德北菲尔德已经去世,他的遗孀和孩子们也离开马洛特村了,说是要到金斯伯尔去住,但是后来又没有到那儿去,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他们把那个地方的名字告诉了克莱尔。既然苔丝没有住在这座屋子里,克莱尔就痛恨起这座屋子来,急忙离开他现在开始讨厌的这个地方,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