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离开这里,”维尼奇乌斯心说,“我要穿过多米提乌斯的小树林,去阿格里帕花园,沿着那条路,我一定可以在某个地方找到他们,那条路上的烟雾没那么严重,因为有风从萨比纳山吹来。”
然而,现在该是考虑他自己的安全的时候了,因为火从岛上喷薄而出,来得更近了。滚滚浓烟堵塞住了那栋房子周围的大部分庭院和道路。他一直在用那盏小油灯的昏黄灯光照路,但是一阵猛烈的阴风将灯吹灭,使他落入了黑暗之中。再次走到外面后,维尼奇乌斯开始向港口路,也就是他来过的那条路上拼命地跑。火舌像一只贪婪的怪物紧追着他。他感觉到了大火的灼热气息,火花如雨水一般落在他的头发和脖子上。他的胸膛在烟雾中起伏。他的托尼上有好几个地方已经冒了烟儿,然而他还是不管不顾地往前跑,害怕自己会窒息。果不其然,他的嘴里出现一股焦味,烟灰堵住了他的鼻孔,他的肺和喉咙仿佛在燃烧般火辣辣的。血涌上他的脑袋,他开始看什么都是一片猩红。“火是活的!”他自言自语,寻思自己是不是该扑进那片绯红色的尘雾中,让它把自己吞噬掉算了。
他往前跑,开始觉得气力不足。汗水顺着脖颈、双肩和后背滚落,热得如同滚烫的开水。他刚才用吕基娅的胸衣包住了自己的头,要不然他根本就不能呼吸。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那件胸衣,如果不是因为他像念咒一样不停地念着吕基娅的名字,他会一头倒下。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失去方向感。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看不清路。他的意识模糊了。他只知道他必须继续前进,因为彼得许配给他的吕基娅在外面的旷野等着他呢。随后,突然地,他冒出了狂热的,带着临死前的确定感,他明白自己必须要见到她,娶到她,然后死去。
这时候,他像一个醉汉那样跑着,踉踉跄跄地从巷子的一边跑向另一边。忽然之间,他周边的一切都变了。原来只是威胁着这座乱糟糟的城市的熊熊大火从原来的烟雾缭绕变成了一片明火。所有的烟雾都被灼烫的风暴涤荡一空,消失不见了。无拘无束,灼热烫人的空气的巨大威力卷起无数的火花,洒向了他正在移动的那条狭长的过道。
维尼奇乌斯在一片火海中奔跑着,随着烟雾散去,他可以看清前方。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看见了黑乎乎的墙壁,看见了巷子的尽头,他知道,如果他能够跑过拐角,他就跑出了火海。接着,他从拐角跑过去,突然转向了通往城门的港口路,以及港口路前面的科戴坦校场,火云不见了。如果他能走上河道,他知道,就算到了城门口便昏迷过去,他也安全了。
可是他并没有看到路的尽头,一片厚厚的乌云遮住了它。“如果那是烟,”他心想,“那么我就完了。我撑不下去了。”他裸着身子,因为他脱掉着了火的托尼。他把吕基娅的胸衣裹在了头上,用最后的力气跑着。现在近了,他刚才看见那片乌云是石头和灰浆砂尘,而不是烟。他听见了叫喊声和说话声。“那是趁火打劫的暴民,” 他心想,“但至少他们是人,他们可以帮忙。”
他跑向他们,叫喊着,这是他最后的努力了。他身边的一切都是血红的。他看什么都仿佛是透过一片猩红的雾霾。他再也无法呼吸;他的肺就像也着了火似的在燃烧。他感觉自己的骨头仿佛化成了水,他倒了下来。
然而他的叫喊被听见了,有两个人拿着盛水的葫芦向他跑去。他还有足够的意识用两只手抓住一只葫芦,咕咚咕咚喝掉了半葫芦的水。
“谢谢。”他攒足劲,接着又使了一使劲儿,“扶我站起来,我会自己一个人走完剩下的路。”
他现看能看清了,那些人,是劳工,不是打劫的人。一个人用水弄湿他的头。他们把他扶起来,带他到其他人那里,那些人担忧地围着他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圈子,他们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看他有没有受什么重伤。
这种打心底里的照顾令他感到讶异。“你们是谁?”他问道。
“工人。”他们中的一人说道。“一群遭了殃的人,我们在推倒这些房子,好做出一防火带。我们正尽力使港口路道畅通。”
“你们恰巧及时帮助了我。”维尼奇乌斯说,“你们救了我的命,我刚才都已经倒下去了。”
“我们必须帮助我们能帮助的任何一个人。”好几个声音说道。“我们责无旁贷。”
维尼奇乌斯有功夫从更近的距离来探视这些围过来的面孔,这些人的面孔和他曾经整天见到的那些家伙们的动物面具是如此迥异。他知道他们是谁了。
“愿……愿基督奖励你们的善行。”他说。
“美名属于神。”他们齐声低语道。